沈珠曦對前方已經可見的懸崖非但沒減速,反而用儘
全力,加速往儘頭衝去。
“曦兒!”
傅玄邈的聲音慌張不安,隱約可以窺見一絲因為預料到她的行為而生起的恐懼。那仿佛無堅不摧的平靜,終於在這一刻分崩離析。
她沒頭,沒停留。
萬丈金光就在頭頂,可以驅散所魑魅魍魎。
沒人能夠絆住她的腳步。
這些,她從未想過關於李鶩最壞的可能。因為她不敢想。她逼迫自己去思考如何解救李鶩,可她依然控製不住夜深人靜時,蓬勃活躍的最惡劣的想象,她控製不住,每到夜晚就始崩潰的眼淚和咽在被子下的哭聲。
她已經想儘了辦法,可她還沒辦法及時去到千仞坑營救李鶩。
時隔一月,李鶩真的還活在人世嗎?
金色的烈陽照得她臉上淚痕灼灼燙人,沈珠曦眼前的視野被淚水洗蕩,壓抑克製了許久的絕望和悲怮在這最後的時刻決堤而出,徹底失控。
她還想見到李鶩。
沒李鶩,她哪裡也不想去。
她強裝堅強,可她並非真的堅強。若沒基石支撐,她就會迷失在黑暗中。
她想見。
下一刻就想見。
沒的世間,萬物像都失去了顏色。
“曦兒!”
隨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沈珠曦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
失重感隻持續了片刻就停住了。
沈珠曦的雙腳懸在半空,幾塊碎石順嶙峋的山壁滾落下去,悄然無息地消失在萬丈深淵下。
一隻瘦削蒼的大手,像要把她骨頭捏碎一樣,緊緊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傅玄邈指骨發,手背上的每一根青筋都用力地繃緊了。緊咬牙關,麵頰肌肉用力鼓起,因激動而崩裂的紅血絲嵌在狹長的眼中。
“曦兒——”傅玄邈目眥欲裂地看她,牙縫之中,擠出沉甸甸的兩個字。
“放……”沈珠曦說。
她忍手腕上的疼痛,用另一隻手用力掰傅玄邈的手,那五根指頭卻像鐵鑄的一樣,捏她的手腕牢牢不動。
“曦兒……做傻事……你逃跑,我不怪你……你想做什麼我都答應你,做傻事……”
傅玄邈的話沒在她心中激起一絲波瀾。
不值得她信任。
她也無法欺騙自己,過了一月依然沒任何消息傳來的李鶩,依然活在人世。
她騙不了自己了。
眼淚順她的麵頰源源不斷流下,迅速打濕了她的衣襟。
沈珠曦的神情卻執和決絕的。
“放我……”
“曦兒,曦兒……”
沈珠曦忽然放牢牢緊握的手,傅玄邈眼中的驚喜剛剛升起,一隻尖銳的金簪就插進了的手背。
突如其來的劇痛讓不由自主手上力氣一鬆,沈珠曦的身體立即向下墜去,可下一刻,傅玄邈就緊緊抓住了她的衣袖。
鮮豔的血液從沈珠曦蘆灰色的衣袖上流了下來,滴滴答答地落在她的臉上。
她睜雙眼,毫不猶豫地拔出金簪又一次插了過去。
傅玄邈一聲悶哼,死死抓她的衣袖不放。
“曦兒……”
傅玄邈望她,顫抖的聲音裡夾雜一抹哽咽。
“曦兒……離我……”
沈珠曦看哀求的目光,第一次口了。
“……你真可憐。”
“即活,也隻比死了更痛苦。”
“人世對你來說,也隻另一個溫度的地獄而已。”
“你犯下的罪孽……我不會忘,那些因你而死的人,也不會忘。”
“我早就自由了……”她說,“而你,將繼續活在牢籠之中。”
第三下,沈珠曦看準指骨的軟筋,猛地刺了下去。
傅玄邈的五指在金簪刺進軟筋的那一刻,條件反射地鬆了。
沈珠曦的身體向被射中的飛鳥,筆直地往下急速墜去。
“曦兒——”
傅玄邈絕望的大叫離她越來越遠。
湛藍的空映入沈珠曦的眼簾。
空萬裡無雲,烈日當空。
多麼乾淨。
呼嘯的風聲像托她的身體,要將她帶到遠方。
沈珠曦相信,那裡一定會李鶩。
她睜眼,眼前一定會李鶩那張欠揍的吊兒郎當的麵孔。
見她望嚎啕大哭,一定會輕輕在她額頭敲上一敲,然後用自己都沒發覺的寵溺語氣說:
“哭什麼哭,老子還沒死呢。”
“……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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