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麼多年,我養著四阿哥,實在不忍他在我身故後,回到他生母身邊。”
她咳嗽幾聲,忙有人端了一盞溫水來,她就著喝下,覺得舒坦許多,瞧著竟是青荇,不由奇怪卻也沒多想,隻想要儘快將事情說出來。
因此接著道:“他生母的性子如何,您也清楚,這些年我身子大病小病不斷,她的動作也越發放肆,試探不斷,您看看,六阿哥也是她生的,她可曾對其有過一絲一毫的慈母之心?裡裡外外,皆是敬嬪親自打理,她連問都不問一聲。”
“骨血至親,又住在同一屋簷下,豈有此理?可見其冷心冷肺。”
“由此可見,她的目的並不是那麼單純,就是近在眼前的孩子,沒了生母的名頭,尚且如此冷漠,何況胤禛這個自小養在我身邊的?尤其是,胤禛他的玉牒不在我名下,我不希望他親近烏雅氏,沾染了她的習氣。”
“妾……咳咳咳!”她用帕子捂住嘴,又是咳嗽起來。
緊接著灌了一盞溫水,康熙囑咐她,“你慢慢喝,也慢慢說,朕就在這兒聽著呢,你彆急。”
“妾怕啊,怕自己連明天都沒有,隻恨不能現在一股腦兒地將所有事情安排好,也不怕來日亂了方寸。”
她擦擦嘴角,“妾雖不自認為品性多麼高潔如蘭,卻比不上烏雅氏冷厲性子的十分之一,胤禛雖非我親子,可我是拿著他當自己親生孩子看待的,哪怕是有了自己的女兒,也不曾忽略半分……”
她又喘了喘氣,“妾不忍心看著自己好好養大的孩子被那樣的毒婦,毀了一生。”
“所以,妾求您,千萬不要把胤禛還回去。”
康熙本也沒有令烏雅氏養著四阿哥的打算,因此很輕易就答應下來,“這個你放心就是。”
懿貴妃總算是鬆了口氣,微微闔眼,露出一絲輕快的笑意。
她緊緊抓住康熙的手,又道:“還有就是,皇上也知道,妾是因何到了如今這般境況,妾實在擔心妹妹……想當初,她訂下這門親事,那家公子的身子已是病弱,那是胎裡帶出來的不足之症,父親本以為他將養得不錯,那時候他也不似這兩年,無非就是清瘦些,卻沒想到,竟也是個壽數不長的。”
“未婚夫病死,妹妹勢必要背負一些名聲,我走後,佟氏一族也必定會再度送女入宮,這時候,妹妹是最合適的人選了,於您,於她,都好。”
她妹妹未曾婚嫁卻未婚夫病亡,這不是什麼好名聲,日後的嫁娶,隻會比這個還要低上一籌或者更多,她實在氣不過。
尤其是,她聽說,旁支的那些女孩兒,各個打著上門安慰的大旗,實則嘲諷幸災樂禍不斷,害得她妹妹暈了過去,更叫她氣極。
便是她這庶妹與她並非一母所出,也斷輪不到旁人諷刺挖苦她。
若有了宮妃的身份,看誰還敢笑話她!
不是她異想天開,康熙一朝,憑著他們為皇帝母族的身份,佟氏女入宮,最次也會是一宮主位的身份。
何況聽紫蘇等人的意思,妹妹因為受不了那些人或憐憫,或嘲諷,或幸災樂禍的眼神和話語,也答應入宮了。
隻恨不得立時就能離開那樣壓抑窒息的氛圍。
到底也才十九歲,又有個皇帝表哥,還一直養在家裡,她生母還算得寵,父親也愛護些,家裡家外都沒經過什麼醃臢事,不知道這世間多殘酷,這就受不了了。
但願她能快速成長起來,不然,她就隻能做個高位上的花瓶,沒有任何話語權。
她說得有些累了,微微歇了一會兒,呼吸緩慢,“最後一件事,妾希望,妾的一雙兒女,四阿哥和皇七女,都能交給妹妹撫養,她是孩子親姨母,定然事事都會妥當。”
見她都如此了,依舊心心念念著四阿哥的前程,哪怕這孩子非她所出,再想想肚子裡一堆算計的烏雅氏,康熙不由唏噓。
“你放心,這些,朕都答應你。”
將她的被子掖好,“君無戲言,朕答應了你,你也要好好兒養著,多活一日是一日,你疼愛四阿哥,還沒看著他定親呢。”
懿貴妃微微一笑,卻是疲累至極,話都再不願多說,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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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富察舜華從慈寧宮回來。
她敲敲肩膀,在太皇太後跟前,和惠妃等人站了一日,雖隻是在那兒端茶遞水伺候著,可光是一個站著,一站半個時辰,就累人得很。
“太皇太後說了,明日不必去伺候,她嫌棄鬨得慌,人多不自在,那明兒我就隻去慈寧宮門口站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