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舜華猛地站起身, “病了?怎麼會?還不快去通知……”她一皺眉,“太子他們知道了嗎?”
宣妃便上前道:“彆的不說,這事兒啊, 太子肯定比咱們先知道,不用咱們通知。”
外麵的宮人笑道:“梁總管先給毓慶宮傳了信兒,才命人將消息傳給各位娘娘的, 如果奴才所料不錯, 此時太子殿下與三阿哥應當已經快馬加鞭前去行宮了。”
富察舜華微微頷首,“那就好, 皇上素日最疼愛孩子,他們匆匆就去行宮, 實在孝心可嘉, 皇上心中也會欣慰。”
可沒等到康熙痊愈的消息,倒是等來了太子被斥責無忠孝之意的信兒, 姑且不說惠妃榮妃如何高興,富察舜華卻是一歎。
彼時她正修剪著花枝, “太子打小就情緒不外漏, 對誰都是溫和的,也才十六歲啊……”
在她眼裡,還是個小孩子。
可惜啊, 時也, 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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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富察舜華剛從新落成沒多久的寧壽宮出來, 就遇見了精神有些萎靡的太子。
太子行禮,“見過靖妃妃母。”
一朝太子,她一介嬪妃,哪敢受全禮, 因此閃了開,回禮道:“太子有禮了,您是來看皇太後的?”
“卻是不巧了,她老人家今日偶感風寒,清醒時候不多,剛剛又睡下了。”
太子一愣,“那孤隻在宮門口行禮即可。”
“太子還為著行宮之事迷惘傷心?看起來精神不濟。”
“妃母也瞧出來了?隻是孤至今還未想明白。”
富察舜華看著他行了禮,回頭,輕輕搖頭道:“太子殿下,人生病了,是會變得脆弱的,有時候因為一點小事,可能就會情緒崩潰,皇上也是人,也不例外,他有的時候,也隻是個愛孩子也希望孩子有所回應的父親而已。”
她抬眼看著太子,“你對他的病情毫無反應,他自然也會傷心難過,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隻是多年儲君的習慣,叫你不善表達。”
太子心中大為震動,微微垂首,“多謝妃母提點。”
他原以為,這位也是來看他笑話的。
“不必如此,不過幾句話而已,是你的悟性好。”
富察舜華搖搖頭,歎息道:“他既是帝王,也是父親,你既是兒子,也是臣子,你如今擁有的一切,都來自於他,太子殿下啊,這中間的度,你要把握好啊。”
她知道,就算自己提點了他,他被廢的命運也是必然,皇帝與儲君,其實代表著權利的對立,權利就那些,此消彼長,日後發生衝突,是可預見的必然之事。
康熙越發老邁,便會越加疑心太子,猜忌、打壓,捧起一個又一個的皇子與太子打擂台。
饒是知道最後的結局,可她還是想幫幫那個幾年前記憶中溫溫軟軟的孩子,哪怕微不足道,杯水車薪。
他注定被廢,但她隻希望他那段日子能好過些,不至於到人格分裂的地步。
太子驚愕不已,細細思忖,良久後,問道:“您為什麼要幫我?”
他身為元後嫡子,霸著儲君之位,後宮裡,有兒子的宮妃沒幾個看他順眼,巴不得他太子之位不穩,她們好扶持自己的孩子上去。
後宮的傾軋,絲毫不比前朝遜色,因此,他心中搖擺不定,實在不確定她是好心還是裝作好心,引他下套。
久久得不到回答,他抬頭,卻發現人已經在他前麵了。
回了毓慶宮,太子沉思許久,總算是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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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爾丹兵敗於烏蘭,但裕親王福全因佟國綱陣亡一事,未免縮手縮腳,令其遁逃,回京後,康熙一怒之下,撤其職位,罰俸三年。
康熙回宮,因舅舅去世,著實悲痛,舉行完畢佟國綱喪禮後,仍是心情低落。
二十七年時,正好是小佟妃入宮那一年,佟國綱上奏折要歸入滿軍鑲黃旗,他因著厭惡外家作為,將折子壓了下來,留中不發。
如今,舅舅為國捐軀,軍功赫赫,理應將其抬旗了。
想到這兒,便立刻命人擬旨,下發聖旨。
太子惴惴不安多日,見他忙完,便匆匆去了禦前,悉數陳述自己的罪過,說到動情處,父子二人皆是感慨頗多,眼眶通紅。
康熙本就愧疚於自己朝著最疼愛的兒子發泄怒氣,見他先服軟了,有了台階下,自然和好如初,外人看來,父子關係更親密了些。
隻是,看起來牢不可破的父子關係,終究有了裂痕。
可就算是表麵這一層關係,也叫旁人恨意不止。
又過了幾日,梁九功稟報完了宮內的事情,躬身侍立在康熙身邊,心中直打鼓。
“她真是這般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