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五年, 西藏部傳來好消息,康熙大喜,也來了興致,命眾妃與皇子公主隨其出宮, 隨住於新落成沒多久的暢春園。
暢春園富察舜華倒是跟著住過, 就是那時候剛落成沒多久,遠沒有如今的規模。
以往去瀛台, 她還有欣賞的心思, 可如今,再好的景色, 在她眼中,都失去了幾分韻致。
宣妃如今也越發緊張了,以往還有些張揚的性子,都收斂了起來, 與富察舜華相對而坐, 連連歎氣。
“年輕時候還有撒歡的興致, 如今看著滿目的景色, 再也提不起半分的興趣了, 甚至我都不想出來了, 真是老了。”
“什麼老了,就是來來回回的, 看膩歪了,才多大啊, 就說自己老了?你信嗎?我是不信的。”
富察舜華好笑地睨了她一眼, 接著道:“不過是心老了而已。”
宣妃反過來看她一眼,“喲!孫子都抱上了,還不服老呢?你這是打量著想做個老妖婆啊?”
“你要是能把我捎帶上, 永葆青春,我和你做個伴兒?”
說著,朝她擠眉弄眼的。
富察舜華啐她道:“去你的,我孫子抱上就是老啦?說起來,你比我大了那麼幾日,你外孫女還沒抱上呢?這是變著法兒又說自己年輕啦?”
九福晉和四福晉走在一起,看二人在那兒互相拌嘴,捂著嘴笑道:“兩位母妃感情一直這般要好。”
四福晉跟著笑了笑,卻難掩心中憂慮。
前兩年,她的弘暉險遭了毒手,好在她與四阿哥護得嚴實,之後又對他嚴加看管,才沒病沒災地到了今日。
那一次,真是叫她見識到了人心的可怕,奪嫡的血腥。
不止如此,近來,皇上對太子頻頻發難,她派人盯著,宮中的愨妃姨母看她盯著,也幫忙,發現德嬪最近這半年,動作頻頻,比先前的動作多了不少,更叫人憂心不已。
她不知道那位四阿哥的真正生母想要做什麼,隻是她的一番動作,叫她很是不安。
她不由捂住心口,卻見九福晉因她不出聲,回首看了看她,忙道:“可不是呢,宮中甚少見到,如此親如姐妹的。”
“額涅身上有博爾濟吉特氏的血脈,宣妃妃母也算是她的遠房表親了,兩人性子又投契,自然好啊。”
四福晉又是笑笑,轉移了話題,“今兒日頭挺好的,怎的沒把弘昭帶出來?暢春園景致甚美,比之瀛台雖差了些,但這園林就是瀛台比不上的,許多地方,都適合小孩子玩兒呢。”
九福晉一提起這事兒就沒了脾氣,翻個白眼,“還能怎麼?被我家爺給圈起來了,你說也奇怪,打從我有孕了,我家爺倒是日益穩重起來了,有時候正經得我渾身都不自在,倒希望還是以前那個跳脫性子,至少我看得眼熟。”
“有了孩子,自然意識到自己是父親了,擔起責任,老九不錯了。”
“想當初,弘暉出生,四爺仿佛也是一夜之間長大了一樣,脫了稚氣,變得沉穩了。”
看著不遠處夫妻兩個並排走著,卻連半點交流都沒有的五阿哥夫妻,四福晉不禁搖頭輕歎道:“五弟為人寬厚,可就是到如今也不明白家的重要,與五弟妹鬨到如此地步,怕是都難以挽回夫妻情分了。”
三福晉正好聽到了這話,朝著她二人走來,並肩站著,看向那處,嘖嘖歎道:“難?我看怕是這輩子都沒可能了,瞧瞧都把宜妃妃母氣成什麼樣子了。”
雖說她瞧不上五福晉的家世,但同為嫡福晉,看著她被欺壓至此,心中自是恨鐵不成鋼。
“區區一個格格,後來才提拔成了側福晉,家世也不顯,占著多大優勢呢?本來隻是平平無奇的一副牌,叫她生生攪和爛了。”
三福晉董鄂氏是個直脾氣,對府裡的妾室毫不留情,哪怕是府上的側福晉,見了她都得乖乖跪下請安,可見其威勢。
九福晉搖搖頭,“你說得倒輕巧,她哪有你的底氣啊?你還有娘家撐著,她呢?本就是謹小慎微的性子,又沒夫君寵愛,自然不敢,想豁出去一把,還得顧著娘家姐妹,難啊!”
三福晉一噎,她的姐妹都出嫁了,可五福晉的沒有。
她咬咬牙,就看不得後院那群小妖精妖妖調調的樣子!
四福晉眼尖,看到了九阿哥帶著走路搖搖晃晃的弘昭,還躬身拍他屁股叫他快走,“九弟妹,九弟把弘昭帶出來了……還拍人家屁股,真是的,趕羊呢?”
“四嫂,你們家弘暉也出來了,還有三嫂……”
“這是汗阿瑪要見他們吧?”
九福晉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我們家這小不點兒才剛啟蒙,汗阿瑪見了他,也許也就會一句皇瑪法聖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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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孫子都聚在了康熙麵前,將兒子們都趕出去,看著眼前一排小豆丁,不見已是成人許久的兒子,他心情驟然放鬆許多,似乎回到了兒子們還小,在上書房讀書的時候。
從最大的開始,考校起了功課。
弘昭還小,站一會兒就累了,拽拽康熙的袍角,仰著肉乎乎的小臉,“皇瑪法,我累了,我想坐下,剛剛阿瑪帶我來這兒,都不抱著弘昭,走了好久好久,還打弘昭屁股,可累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