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望裴回開口是沒多大可能, 謝錫也不至於跟小孩置氣。他先是處理完實驗室的事情,下達一些指標後關閉光腦,抬頭看向裴回。
裴回小臉慘白,來到首都星將近一年也沒有養出些肉來。他仰麵朝天,徑直玩著手指。
謝錫:“我在的時候, 你要看著我。”
裴回玩手指的小動作一頓, 沒有理會就繼續玩。
謝錫起身, 慢條斯理的挽著袖子,俯身握住裴回下頷,把他的臉扳到麵前, 麵無表情的說:“我的規矩, 不說第二遍。你最好在第一次的時候就記住, 彆犯我忌諱。”
裴回眸光閃了閃, 確信眼前這個自稱是他監護人的青年, 不是個會遷就他的人,更加不會心軟。他不是出於真心收養他, 僅僅是為了他父親的承諾。
於是裴回收斂脾氣, 識時務的看向謝錫, 隨他動作而移動視線。
謝錫看過病曆單, 所以直截了當的詢問:“營養不良,輕微胃潰瘍,我記得我留給你足夠的生活費。如果不是花銷過大, 應該不會餓肚子。”說完,他點開光腦查看賬戶, 發現裡麵的錢甚至花不到十分之一。
“物資足夠的情況下,你還能讓自己餓到胃潰瘍?”
裴回抿唇,沒有說出心中的惶恐。
就算再早熟,他也是個在貝塔星孤兒院裡生活了七年的小孩,突然來到首都星,正是惶恐無助的時候。偏偏他的監護人並不是個溫柔的人,時常不在家,更加不會顧及到他的心情。
他害怕不聽話、不懂事被拋棄,害怕給彆人添麻煩、惹人生厭。
整個貝塔星缺少物資,何況是個得不到資助的孤兒院。吃不飽是件很平常的事情,餓壞肚子也就不稀奇了。所以裴回本來就有胃病,而他自己不會做飯。外麵餐館、學校食堂,無論是有油水的菜還是試劑,都很刺激他的胃。
久而久之,裴回也不愛吃飯,三餐不定時。終於餓出大毛病,被送到醫院來。
謝錫看過病曆,知道他本來就有營養不良和胃病,隻是料不到他會把自己弄進醫院。領養裴回的時候,以後帶回一隻聰明狡猾的兔子。結果,原來是隻膽小的兔子,固守三分地,然後傷害自己。
“我給過你聯係方式,現在我是你的監護人。如果你有問題,可以給我打電話。”
裴回小聲說道:“你說過,彆隨便打擾你。”
謝錫食指輕敲病床鐵欄,冰冷的聲音就如同他說出的話:“一旦你出事,作為監護人的我也會被追究責任。一堆人,就會因此蜂擁過來,搶走我所經手的實驗數據。”
裴回抿唇不說話。
謝錫瞥了他一眼:“如果你有事打電話過來,而我沒空的話,至少還有助理。但你出於畏懼的心理而逃避,最終造成更大的麻煩。得不償失。”
沉默良久,裴回說道:“抱歉。”
謝錫看了眼時間和剩下半瓶的滴液:“知道錯代表你還有得救——七點出院,可以嗎?”
距離出院時間還有半個小時,足夠他去辦理出院手續,同樣足夠輸完液。
裴回點頭。
謝錫出房間去辦理手續,等他回來的時候,護士正在拆解吊瓶。裴回坐在病床上,看上去更為瘦小。在首都星生活的唯一好處,應該就是把他的皮膚養得好一些了。
裴回很白,是那種不見天日的病態蒼白。這跟他所在貝塔星有關係,貝塔星常年不見陽光,總是下雨。那裡的人都有點蒼白,加上饑餓,顯得病態。
他穿著寬大的病服,看上去更加小了。不過五官很精致,跟那位死去的、長相粗獷的戰友是截然相反的類型。至少剛開始見到的時候,謝錫很驚訝。
怪不得會說出給他們定親這種話。
裴回好奇的看著謝錫,青年將他抱起來,從病房到停車場,進車後才將他放下。他以為謝錫是個重度潔癖患者,絕不願意碰他。可實際上,抱起他的時候,毫不含糊。
謝錫專注的開車,隨口一問:“看我乾什麼?”
裴回:“我以為你有潔癖。”
“有潔癖的人早就死在戰場上了,那隻不過是偽裝出來的,避免跟討厭的人接觸,可以省下很多麻煩而已。”謝錫又看了他一眼,說道:“我也是在貝塔星出生的。”
裴回震驚不已,他以為謝錫應該是首都星的大家族裡出來的,哪怕上戰場也不過是賺功勳,為自己添點漂亮的履曆而已。結果,他竟然是從貝塔星出生的!
那個臟亂的、失去秩序的、常年陰沉潮濕的星球,被最高聯盟星係所拋棄的一顆垃圾星球。居然,也能出現一個謝錫這樣的人物嗎?
所以,怪不得他也有著獨屬於貝塔星的蒼白膚色。
謝錫勾唇:“你父親比我大六歲,在孤兒院和戰場上照顧過我。”
裴回突然想到某件事,緊張得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