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結束時,沈棠已經把所有人物的台詞都背下來了。
《弦中月》背景架空,主角霍今霜,女主秋雪迎。今霜迎雪,本來寓意美好,兩人還未出生時,兩家就約好了,若為同性,便義結金蘭,若為異性,則結秦晉之好。
霍今霜出生侯門,天性風流,心懷浮雲意,冠蓋滿京華,鮮衣怒馬,風光無限。
秋雪迎與尋常女子不同,性格暴烈,向往自由,奈何被鎖在深閨,聽聞霍今霜的風流名聲,厭惡至極。
兩人都對這樁娃娃親不滿,按正常發展,此時遞上來的該是個歡喜冤家的劇本,豈料編劇大手一揮,劇本朝著奇怪的方向狂奔而去,霍老侯爺被禦史台聯名彈劾,又被搜出謀逆證據,聖旨一下,滿門抄斬。
本該輕鬆談戀愛的電影陡然換了個畫風,霍今霜僥幸保下一命,被驅逐出京城,遠至邊疆小鎮,當初輕裘玉冠、打馬禦道的小侯爺,落魄得連乞丐都不如。
第一次讀到時,沈棠還以為劇本給錯了。
反應過來後翻到編劇名字,才見怪不怪。
年後電影就開機,第一站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古鎮,徐臨風風火火回到A市,幫沈棠收拾行李。
沈棠帶著上回那隻菜雞打了幾局遊戲,輕鬆碾壓,伸了個懶腰,回頭一看,被碼得整整齊齊的七個箱子嚇了一跳。
打開一看,生活用品一應俱全,大到衣服,小到抽紙。
整整齊齊七個箱子一字排開,就差掛個大喇叭,喊出的不是“清倉大甩賣”,就是“星跡娛樂破產倒閉啦,台柱子沈棠帶著行李箱跑路啦”。
沈棠微笑道:“臨媽,你乾脆在那邊給我買套房吧。”
徐臨思索了一下:“要待一個多月呢……哎買房也行,我看看。”
見財大氣粗的老媽子真要去查房價,沈棠告誡自己心平氣和,一爪子拍掉徐臨的手機,自己動手把那七個箱子減成一個,累得氣喘籲籲。
徐臨這兩年越來越忙,以前沈棠去哪兒都跟著,生怕他受欺負,這回真要放他一個人離開,送到機場時,眼眶都紅了:“崽啊,咱不拍了好嗎,季歸鶴是男一呢,咱不受這委屈。”
方好問在旁邊捂著嘴拚命憋笑。
沈棠忍無可忍:“滾幾把犢子!”
徐臨含淚送彆,沈棠戴好口罩,上了飛機坐好,閉目養神。
昨晚腦袋發痛,今天腦門發熱,沈棠有不妙的預感,平時在飛機上睡不著,沒料到這次一閉眼就昏昏沉沉睡去。
年後風雪稍住,天氣卻依舊清寒,沈棠模糊猜到自己感冒了,口罩捂著臉,睡得不舒服,再在一陣搖晃中驚醒時,發現自己靠在鄰座那人的肩上。
眼睛酸痛發澀,他揉了揉額角,說話的嗓音微啞:“不好意思。”
肩膀被輕輕扶了一下,沈棠聽到鄰座的人含笑的聲音:“睡得還挺乖的。”
“……”
熟悉的聲音低沉悅耳,掠過耳際,沈棠如遭雷劈。
他騰地抬起頭,眼前花了一下,季歸鶴的臉才一點點清晰起來,嘴角的笑意尤其欠扁。
沈棠在演藝圈摸爬滾打十幾年,真不是個粗人,在這一刻,腦子裡卻隻有“操.你大爺”和“乾你爸爸”倆詞。
四目相對,沈棠簡直窒息,懷疑自己在做噩夢。
他扒下口罩,不可置信地瞪著季歸鶴:“你偷拍還偷拍到飛機上來了?”
季歸鶴挑眉不語,一張機票拍過來,沈棠看了眼,心想這他媽什麼孽緣。
一個航班就算了,居然還是鄰座。
八年前一起穿了半個多月的小裙子,八年後還得坐在一塊兒思考人生。
“彆這樣看我,我比你還不情願。”季歸鶴攤開手,往後一靠,注視著沈棠被悶得紅紅的臉,腦袋裡忽然閃過一段文字:
……沈棠臉色發紅,眸中含著淚,低低呻.吟著,雙手抬起又無力垂下,揪緊了床單,汗濕枕巾,唇齒間瀉出的聲音又細又軟,貓兒似的細哼:“歸鶴哥哥……疼我。”
“……”
死一般的沉默後,季歸鶴的臉色變得微妙且古怪,飛快移開目光。
沈棠乘勝追擊:“真沒偷拍?”
他的嗓音更啞了。
季歸鶴昨晚破戒看了本有R18的同人文,要把名字換了吧,會丟失磕cp的快樂,要不換吧,看自己和沈棠不可描述的片段又很奇怪。
最後克服心理障礙看下來,感覺居然還不錯。
就是看到沈棠臉紅嗓子啞的樣子時,腦子裡總浮現出奇怪的聯想。
季歸鶴輕吸一口氣,努力說服自己——磕cp沒有錯,試問誰不磕cp呢;磕自己的cp也沒錯,誰規定了不能磕自己;cp是死敵也沒問題,同樣沒人規定不準磕自己和死敵的cp;R18怎麼了,成年人還不能看點色.情文學嗎;不磕糧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糧那麼香,磕磕又怎麼了?
說服完畢。
於是季影帝自認避重就輕,不敢再看沈棠紅紅的臉,回答道:“拍了。”
沈棠:“……”
你為什麼這麼理直氣壯?
可季歸鶴就是那麼理直氣壯,自然得沈棠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倆人惡劣的關係多半是娛記和通稿吹出來的,看不對眼就看不對眼,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可能像以前那樣,一言不合就打得地動山搖。
沈棠腦子發熱,沉默了幾秒,才從漿糊似的思緒裡攪出點清明,發覺不對:“這也沒其他人,你拍什麼?”
季歸鶴昧著良心:“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