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歸鶴垂眼看著那隻修長的手遞到麵前,嘴角挑起個笑,伸手一握。
起身時,他順勢往沈棠身邊靠了靠,低聲問:“沈老師,我的表現如何?”
沈棠伸開手,睨他一眼:“陳導不是說了嗎?”
有人走了過來,季歸鶴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湊到了沈棠耳邊,氣音輕輕,鑽入耳中時微微瘙癢:“要你說的。”
沈棠耳尖一麻,抿了抿唇,哼笑一聲,轉過臉:“不錯。”
季歸鶴眸中閃過笑意,摸了下沈棠的頭,悠閒地走向休息室。
不等其他人過來“勸架”,兩人已經耳語完畢,擦肩而過。
副導頭一個衝過來,納悶地瞅瞅季歸鶴的背影:“小棠,你們剛剛說什麼呢?”
沈棠好笑道:“沒什麼……您彆老這麼緊張行嗎?我真不會和他打起來。”
副導盯著他變得紅紅的耳垂和半邊脖子,冷笑一聲。
年輕人,你生嫩著呢。
耳朵都被氣紅了,當他眼瞎?
沈棠被他盯得頭皮發麻,轉頭一看,發現阮軻沒了,八成又被江眠拐走了。
他趕緊溜達去陳導那兒,跟著看回放。
這出戲兩人的表現都很優秀,簡直無可挑剔。在沈棠嚴厲的教導下,阮軻和季歸鶴的進步也都極快,表演天賦展現出來,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堪稱精彩。
除了狀態不斷下滑,表現平淡無奇的方蕾,陳導非常滿意於自己的目光,笑眯眯地問:“歲歲,感覺怎麼樣?”
沈棠摸了摸下巴。
陳導麵含微笑。
沈棠:“我覺得……”
陳導:“?”
沈棠沉思了一下,在陳導期待的目光中,指了指鏡頭裡城門上那顆人頭:“我的腦袋好像不夠圓……”
陳導:“……”
陳導薄怒趕人:“滾回去卸妝!”
道具師不滿地路過:“做的時候征詢你的意見,你還說不夠方!”
沈棠被倆人趕走,回到休息室,剛卸了妝,手機就一震。
低頭一看,是季歸鶴。
-鳥哥:今晚想出去逛逛嗎?
沈棠發過去個問號。
季歸鶴沒回複,他的休息室隔沈棠的不遠,兩步路就過來了,敲敲門進來,等化妝師走了,才道:“接下來要去Z市取景拍攝……”
他瞅了眼偷偷往這邊瞄的方好問,似笑非笑。
方好問嚇得一抖,卻還是堅守崗位,要聽清這個危險人物想對沈棠乾什麼。
季歸鶴也不再看他,托著下頷:“今天劇組就要離開致遠鎮了,想去夜市逛逛嗎?”
上次沈棠帶季歸鶴半夜溜出去,在鎮裡兜了個大圈子到地兒時,夜市已經關了。
這是記掛上了?
沈棠挑了挑眉,在方好問緊張的眼神裡,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地回答:“不去。”
季歸鶴微微一歎,有些失望,卻沒多說。
回到客棧整理東西時,老爺子正抱著那隻胖橘貓,躺在躺椅上曬太陽。
似乎是聽說他們要離開了,兩人路過時,老爺子忽然睜開眼,衝他們招了招手。
沈棠和季歸鶴對視一眼,走過去,彎下腰聽老爺子說話。
老爺子哼哼唧唧的:“小姑娘,你覺得我的客棧怎麼樣?”
沈棠表情平靜:“除了您選擇性裝聾和看錯我的性彆外,其他的都不錯。”
季歸鶴沒忍住笑出聲。
陳涉眼疾手快,及時捂住方好問的嘴,沒讓他也笑出聲。
老爺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裝聾作啞,又聽錯了:“你想去看鎮裡的大鐘?哎,那鐘每天都會敲,很有些年頭了,我小時候天天和她去看……”
季歸鶴含笑問:“老爺子,您叫我們過來有什麼事嗎?”
老爺子是真的昏了頭,怔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暮氣籠罩著他垂垂老矣的身體,他的目光依舊慈和:“老頭子不知道還能撐幾年啦,喜歡你們倆年輕人,以後要是在一起了,記得回來給我燒柱香呀。”
季歸鶴不太聽得了這種話,當即眉心微蹙,低聲道:“您長命百歲,不要瞎說。”
沈棠卻抱著手,淡淡道:“您要是走得高興,我就回來看看您。”
老爺子依舊笑眯眯的:“哎呀,高興,高興,盼了好幾年了。你看這人,性子急了不好,急著先走,萬一又急著不等我,那可怎麼辦。可沒辦法,年輕人總給我送些補藥來,天天擔心我一覺醒來就沒了,唉……”
胖橘貓在旁邊喵了聲,舔了舔老頭兒布滿皺紋和老人斑的手背。
陽光斜灑來,靜靜躺著的老人和橘貓,像幅油畫。
季歸鶴沉默了一下,道:“我給您拍個照吧。”
相機在行李箱裡,陳涉聞聲,立刻跑去拿來。沈棠倚在一旁,看季歸鶴熟練地調好相機,給老頭子拍了幾張照。
等季歸鶴拍完回來,他才嗤笑了聲:“看不出鳥哥這麼多愁善感。”
“浪漫無處不存。”季歸鶴說道,“這是垂暮的浪漫。”
沈棠揚了揚眉。
季歸鶴抬起相機,飛快地也給他拍了一張,道:“這是年輕的浪漫。”
沈棠不太理解:“老爺子就算了,我怎麼就浪漫了?”
季歸鶴笑而不語。
心裡卻想,大概是因為你特彆可愛。
可愛也是一種浪漫。
不可為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