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 憋笑憋了一路的小助理二話不說, 立刻溜走。
剩下一臉冷漠的沈棠和臉色青紅不定的徐臨。
坐上沙發時, 行內有名的金牌經紀人一臉恍惚,丟掉了在外人前的從容不迫, 望向沈棠的目光總帶著三分心虛。
沈棠又是好笑又是好氣, 乾脆轉身從冰箱裡拿出盒冰淇淋,拆開吃了口, 慢悠悠地問:“現在要打電話罵盛叔嗎?我幫你聯係?”
徐臨:“……”
徐臨方寸大亂,嗓音艱澀, 怔愕之後是說不出的恐慌:“崽,你聽我說……”
沈棠拍拍他的肩以示撫慰:“這麼慌乾什麼。”
徐臨沉默了下,苦笑道:“我……我不想讓你知道我是個同性戀。”
倘若一手養大的孩子對自己也目露鄙夷驚恐, 那該多戳心啊。
沈棠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無言地伸出手,掐了把他的臉:“臨媽, 你就是喜歡瞎操心。”
徐臨心底隱約鬆了口氣, 拍開他的手:“沒大沒小。”
兩人大眼望小眼,沈棠眉眼間儘是促狹的笑意, 徐臨驀地湧上一股孩子長大了的悲切,這股滋味酸甜難言,他摸了摸沈棠的腦袋,歎著氣:“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前幾年吧。”沈棠隨口道, “大概是我十七歲生日, 咱仨一起出去野營那次。”
徐臨驚恐:“!”
沈棠低著頭, 認真挖著昨晚季歸鶴送來的冰淇淋,冷笑一聲:“你和盛叔睡一個帳篷,半夜我睡不著,剛翻出台詞本準備看看,隔壁就傳出你們倆的動靜。”
徐臨:“……”
“然後回來我送了你一副藥貼。”沈棠平靜地道,“腰酸背痛都可以用,好用嗎?”
徐臨的老臉掛不住了,話音艱澀:“我們倆……”
沈棠好笑地瞅著他,等他說出朵花兒來。
徐臨確實說不出朵花兒來,欲言又止,許久才又歎了口氣:“我們倆,不是你想的那樣,各取所需而已。”
沈棠淡淡反問:“是嗎?”
徐臨彆過頭:“歲歲,很多事沒你想的那麼好,我瞞著你,也是不想讓你多為我多擔憂。”
“我快一米八了。”沈棠比了個高的手勢,又在桌邊比了比,“不是那個小豆丁了。”
徐臨忍不住笑了,他今年三十四,臉嫩顯小,看著也不過才二十來歲,其實也沒比沈棠大多少。當初接手沈棠時,他亦不過是個青澀的小年輕罷了。
陪了沈棠十一載,原來當初那個隻到他胸口、上台前總會沉默地抱會兒他,連撒嬌都小心翼翼的小孩兒,已經長大了。
他的臉色多了幾分唏噓,望著沈棠的臉微笑:“確實長大了。”頓了頓,又道,“想聽故事?”
沈棠也笑了笑,目光沉靜:“洗耳恭聽。”
徐臨仔細思考了會兒,慢慢道:“我和盛洵是大學同學……唔,同一個專業,又都加入了一個社團,看對眼了,就在一起了。”
沈棠放下勺子,好奇捧腮:“盛叔追的你嗎?”
“不是。”徐臨看他乖乖的樣子就心軟,麵對著沈棠,好像往事也不是那麼難以說出口了,笑著搖搖頭,“盛洵年輕時又傲氣又冷漠,你是沒見過,特彆討人嫌。現在是長進了,懂得在你麵前討討巧。不過我那時候瞎眼了,就認定是他了,主動追求了他。”
“在一起三年,相處還算不錯,和很多戀人一樣,我偷偷許過很多山盟海誓,不過盛洵覺得,願望如果說出來就不靈了,所以他從來不說這些。”
徐臨說到這兒時,話音一頓:“畢業前,我們被他家裡人發現了。盛洵他爸當然不可能允許我們倆在一起,但是生意人嘛,做事不會那麼直接,容易激起年輕人的逆反心理。他就找我談了談,沒表現出什麼,但是漸漸的……我和盛洵之間總會出現很多矛盾,矛盾爆發,大吵特吵一架,又勉強和好,反反複複。當時我家裡情況不太好,學業壓力又重,矛盾積累太多,我有些累了,放假後沒留下來陪他,回了家後,我的性向居然也被曝光了。”
“家裡的壓力,學業的壓力,親戚朋友的冷嘲熱諷,甚至連在學校裡也開始有人指指點點,盛洵和我的關係也因為各種矛盾漸漸冷淡。”
徐臨的笑容淡下去,眼神有點悲哀,似乎是看著沈棠,又似乎是在看年輕時的自己,“盛總手段高明,殺人不見血。我和盛洵漸行漸遠,最後我先承受不住壓力,提了分手。”
“盛洵沒同意,他約我到初見的後山紅葉樹下等他。”
沈棠直直地看著徐臨。
徐臨像是個無措的小孩兒,手腳不知道往哪兒放,乾脆又薅了把他的頭發:“我等了兩天,他沒來。後來回去,聽說他出國了,沒能見著最後一麵。我休學了一陣,換了個專業讀。”
說著,徐臨仔細打量了下沈棠,滿意地道:“換了專業也不錯,不然怎麼把你撿回來養大。”
沈棠拍開他的手:“然後呢?”
徐臨:“沒然後了,畢業後到處找工作,最後接手了你,一邊工作一邊養孩子。就是沒想到,隨便跳個槽就是他家公司,見鬼。”
沈棠臉色嚴肅:“盛叔告訴你原因了嗎?”
沒頭沒尾的,徐臨倒是聽懂了他的意思,隨意道:“嗯,他原本要來赴約的,結果被他爸直接押著出國了,身上所有的通訊工具都被砸了,我後來也換了聯係方式,他聯係不上我。”
沈棠聽得眼皮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