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過壽,都要低調些,不宜大肆操辦,家裡也沒這種傳統,拆了禮物,老太太讓季豆豆去重新拿了串佛珠,準備和孫女去佛堂拜拜。
季爸爸被季媽媽揪上樓教訓,客廳裡一時隻剩下沈棠、季歸鶴和一臉我很冷酷的季小萌。
三人對視一眼,隻能跟著奶奶去佛堂,跪到蒲團上上香。兩個對佛祖沒什麼敬畏之心的大男人和一小隻屁事不懂的小娃娃,看著實在礙眼,老太太嫌棄極了,沒讓他們多待,覺得打擾了菩薩清淨。
三人被嫌棄,隻能又退回客廳,恰好季歸鶴被叫上樓教訓,剩下沈棠和季小萌麵麵相覷。
沈棠主動搭了話:“……作業寫完了嗎?”
季小萌快升初中了,作業是要多一些。
季萌點點頭,裝著毫不在意,卻又忍不住偷看了沈棠幾眼,彆彆扭扭地開口:“沈棠哥哥……你能陪我搭樂高嗎?”
季小萌死小孩一個,對誰都臭臉,顯然是跟他爸學的,最大的興趣就是搭樂高和做奧數,沈棠聽季歸鶴說過。
他對這張季歸鶴縮小版的臉沒什麼抵抗力,點點頭,跟著季小萌去了他的專屬玩具房。
等季歸鶴和父母談完話,從書房出來,就發現沈棠不見了。
同時不見的還有熊孩子季小萌,季歸鶴猜都懶得猜,直接推門進入季萌的玩具房,看到沈棠在和季萌搭樂高,一大一小聚精會神、心無旁騖,居然沒發現他進來了。
屋裡空調有點熱,沈棠脫了外衣,隻穿著件白色的T恤,彎下腰時露出截雪白的瘦腰,季歸鶴閉上嘴,怡然自得地靠在門邊欣賞。
這組樂高之前就搭得差不多了,有沈棠來幫忙,不過是讓速度更快了一點。
沈棠向來不太喜歡吵鬨,一度很討厭小孩兒,季小萌安安靜靜乖乖巧巧的,又長得像季歸鶴,他充滿了耐心。
終於搭好時,板著臉的小孩兒露出燦爛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他不敢叫大姐來一起玩,二哥又忙又欠,奶奶的眼神不好,爸爸工作繁忙,媽媽也要練琴,此前都沒人陪他一起搭樂高。
新來的哥哥真好。
長得也好看。
就是可惜了,居然被二哥拐走了。
季小萌心裡遺憾極了,覺得這就是典型的鮮花插進牛糞裡,眨巴著大眼望了會兒自己的得意作品,又瞅瞅沈棠,咬了咬牙,將那個搭了很久才完成的潛水艇遞給沈棠:“哥哥,送給你。”
沈棠既驚訝又驚喜,不知道該不該收下小孩兒心愛的玩具。季歸鶴掃了眼他弟的眼神,哪能猜不出他在想什麼,冷笑一聲,走過去道:“歲歲,我們出去走走。”
然後瞥了眼小弟:“借花獻佛啊,這不是我給你買的嗎。”
季小萌不甘地哼了聲。
“給你帶了十本小學作文精選。”季歸鶴知道季小萌最頭痛的就是寫作文,指了指他的房間,“趕緊回去看看,下回作文再拿零分,玩具全部沒收。”
季小萌委委屈屈的,珍之又珍地將潛水艇遞給沈棠,瞪著季歸鶴,見他和沈棠走出玩具房,才一溜煙跑出來,謹慎地鎖好鎖,又瞪了他一眼,回房間看頭痛的作文去了。
季歸鶴挑眉:“臭小子,我也有鑰匙。”
沈棠忍不住笑:“你乾嘛欺負他呀。”
“沒欺負,這臭小子就是欠,第一次見麵,不敢在你麵前皮,以後就知道了。”季歸鶴說完,帶著沈棠往後院走去。
季爸爸和季媽媽接受的是西式教育,季奶奶卻鐘愛古典,後院布置得很有江南水鄉的味道,四角石燈造型古樸,紅牆上攀著茂盛的常春藤,青竹中間是一條鵝卵石小道,四下隻有風徐徐吹來時,沙沙拂動竹葉的聲音。
季歸鶴和沈棠並肩走在小道上,偏頭看他,再次問道:“感覺怎麼樣?”
沈棠無奈:“真的很好,沒有一絲不適。”
“真的?”季歸鶴站定,微微彎下腰,與他平視著,“歲歲,我覺得你心裡有事。”
沈棠靜了靜,本來羞於開口,對著季歸鶴深邃溫和的雙眸,還是說了出來:“也沒什麼,就是見到這麼好的家人,突然想起我小時候。”
季歸鶴安靜地聽他說。
“我從記事起就在公司訓練了。”沈棠頓了頓,“他們一麵安撫我的情緒,一麵又給我灌輸父母利用我、已經拋棄我的觀念,隻想讓我成為搖錢樹。我小時候沒玩過這些玩具,父母也沒陪在身邊,有時候看到那些被父母背著的孩子,就很羨慕他們……”
沈棠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我經常想,被爸爸背起來是什麼感覺。”
季歸鶴靜靜地盯了他片刻,忽然轉身蹲下,側過頭來:“上來。”
沈棠還陷在自己的情緒裡,茫然地看著他。
季歸鶴也不催促,等待了幾秒,沈棠遲疑著趴到他背上:“你乾什麼?”
“背你。”季歸鶴托著他的屁股站起來,走得很穩。沈棠暗暗嘀咕,總覺得被占了便宜,卻不由自主地環住了他的脖子。
季歸鶴的背寬闊溫暖,仿佛隻要被他背著,就永遠不會摔倒。
後院這條小道有點黑,季歸鶴走得緩慢,兩人貼得很近,他好像能聽到沈棠略微急促的呼吸和心跳,似乎看到了當年那個偷偷看著彆人家的孩子,暗地裡羨慕的小孩兒。
真想走過去抱起他,告訴他,寶貝彆難過,你也有人背。
他一步步走向亮著燈的小亭子,仿佛背著沈棠,從黑暗走到了光明。
沈棠的眼眶微微紅了,走到儘頭時,竟然不太想從季歸鶴背上下去。季歸鶴也不急,慢悠悠地又走了兩圈,領子被扯了扯,會意地放下他。
轉頭見沈棠果然紅了眼,他捏捏沈棠的鼻子,寵溺笑道:“不哭,爸爸疼你。”
沈棠的一腔感動梗在心口,差點提腳踹過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