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乾什麼?”
徐臨不可置信地盯著門邊靠得緊密、緊握著手的兩人。
這個姿態親密得過了頭, 越了線, 不該在朋友間存在。
聲音不大,卻恍若驚天一道霹靂雷, 沈棠顫了顫,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夢裡最害怕的場麵出現了。
一瞬間,沈棠腦中閃過無數紛亂的念頭, 他從前總拿季歸鶴和徐臨比,不斷衡量孰輕孰重……可季歸鶴告訴他, 感情不是物品,不可以放在天平上稱, 那對誰都不公平。
季歸鶴坦蕩地將他帶到家人麵前, 他卻隱瞞著徐臨, 這也不公平。
在這段感情裡,季歸鶴的付出遠遠比他多, 維護著他,體貼縱容著他,遷就愛護,耐心溫柔。
他不想讓季歸鶴再受委屈。
紛亂的念頭有了方向,逐漸歸一。沈棠突然就鎮定下來,握緊了季歸鶴想要鬆開的手。
他不需要季歸鶴這個時候的退讓與體貼。
季歸鶴察覺到沈棠的動作,擰眉道:“歲歲, 你可以不……”
沈棠搖搖頭, 平靜地轉過身, 和季歸鶴一起走到徐臨麵前。
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牽著季歸鶴的手,走到親如生父的徐臨麵前,直麵著他的目光,道:“臨媽,季歸鶴是……我的愛人。”
徐臨的大腦一白。
那點隱約的猜測成了真,他一時竟不知做什麼反應好。
已經淩晨三點,夜深如墨,淅淅瀝瀝的寒雨滲骨,冷風照麵。
盛洵穩穩地撐著傘,掃了一眼麵前的兩個年輕人,趕在徐臨爆發前,摟住他的肩膀,沉聲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彆給人看熱鬨了。”
錢誌文被押走後,辦事的警員已經偷偷覷來好幾道目光了。
棚戶區隔音差,要是再招幾個人來看熱鬨,明天的頭版頭條就該是季歸鶴和沈棠公開出櫃了。
徐臨的呼吸顫抖,聽到這句話,理智回籠,目光冷冽下來,剜過沈棠和季歸鶴交握的手:“沈棠,跟我走。”
沈棠不肯放手,有些難過:“臨媽……”
“我說跟我走!”徐臨低吼了一聲,眼眶微紅。
他年輕時走的路太難了,這麼多年來,用冷硬的外殼包裹住自己,心裡頭唯一的那點念想與柔軟,都給了沈棠。
當年在沈棠最無助時他牽住了他的手,可何嘗又不是他人生最昏暗時,沈棠走進了他的生命。
他得以轉移注意力,傾灌所有心血,為的不是培養個風風光光的大明星,即使沈棠沒有大紅大紫,他也不會放棄他。
他愛著這個孩子,舍不得讓心尖尖上的小孩兒再經曆一遍自己的痛苦,再受一點傷害。明星表麵上光鮮亮麗,可承受的詆毀辱罵也比常人多了無數,戀愛本就不由自己做主,縱是異性戀人也遮遮掩掩,何況同性戀人。
他一直害怕沈棠受自己的影響,拚命撇清和盛洵的關係。
可是沈棠怎麼就選了季歸鶴。
他怎麼也走上了這條路。
彆人的指指點點、侮辱責罵,比刀鋒還銳利,他懂不懂?
沈棠的眼眶也紅了,他想說點什麼,麵對著那道陌生的冷漠目光,卻說不出口。季歸鶴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看向徐臨:“徐叔,這裡不方便說話,換個地方說吧。”
徐臨狠狠瞪了他一眼,不顧風雨,走過去將沈棠一把拉過來,咬著牙看著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將他推進車裡,悶悶地喘著氣,扔給他一塊毛巾擦濕了的頭發。
半個小時後,四人坐在了附近最近的一家茶館裡。
大半夜的,老板被吵醒趕來開門也沒發脾氣,笑眯眯地衝盛洵問好,親自泡了兩壺茶,看氣氛不對,很有眼色地離開。
沈棠和徐臨坐在一塊兒,盛洵摸摸鼻子,隻好和季歸鶴坐一起。
氣氛凝滯了片刻,徐臨看著季歸鶴,冷冷道:“我不是恩怨不分的人,今晚季少爺幫了我們大忙,改天我會親自登門道謝。”
季歸鶴靜靜道:“徐叔不用客氣,我該做的。”
徐臨額角的青筋一跳,呼吸有些沉重:“這種話不要再說,歲歲高攀不起你們季家。”
“我家裡人都知道歲歲。”季歸鶴望著徐臨的眼睛,“他們見過麵了,我的家人都很喜歡歲歲。”
徐臨怔了怔,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年輕時那場漫長的噩夢。
盛洵的父親不動聲色,和藹待他,表麵上並未阻止他們在一起,暗地裡卻動了手腳,將他和盛洵折磨得近乎陌路。
深久的恐懼之後,是更為熾烈的憤怒。徐臨寒聲道:“我不管你的家人喜不喜歡。”他轉過頭,嗓音沙啞冷硬,今晚第二次直呼沈棠的大名,“沈棠,和他分手。”
沈棠被那目光刺得痛苦,迎著三人的注視,卻堅定地搖了搖頭。
徐臨心火大盛:“沈棠,你不是小孩了!懂不懂得什麼叫利弊!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像我,不要學我……”
聲音由高轉低,咬著牙,卻說不出了。盛洵的臉色也微微一變,歎了口氣。
沈棠闔了闔眼,騰地站起,退後幾步,衝著徐臨跪了下去。
他的嘴唇顫抖,咬字卻很清晰,一字一句說得決絕:“對不起,我不該騙您。”
徐臨對他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