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青不是頭一回給人剪頭發,在金嶺村時,她給自己搗鼓剪劉海,不比挑擔理發郎剪得差,又比村裡人一剪子平直劉海好看,有些熟悉的姑娘媳婦都會叫她幫忙剪。
姚青山的頭發她也上過幾剪子。
兩人挨得近了,熟悉的操作,時光一下子回到幾年前,兄妹都在父母身邊時。
“不愛吃食堂的?錢彆太省著了,想吃什麼就買。”姚青青在身前晃悠,姚青山總覺得她腰身空蕩。
她這個月鋪鐵路去了呀,瘦這麼厲害。
“話都讓你說了,剛才還說攢錢買房呢,現在又叫我吃。”姚青青哢嚓哢嚓剪子,“閉眼,待會頭發戳眼睛。”
姚青山合上眼。
碎發飄落。
“是瘦了。”姚青天淘米煮飯,多舀了半碗米,“今晚多吃點。”
“我吃了來的。”她可沒有兩個胃。
“回來路上有個瘸腿老伯賣紅薯乾,一塊錢能包圓嗎?”姚青山閉著眼睛喊,他是跟姚青天說話。
“能,我把飯煮上去買。”兄弟倆配合默契。
“我在單位吃得飽。”姚青青說話,沒人聽她的。
好吧,其實她有一點點想吃紅薯乾了。
兄妹三在一起,無非是互相關心,詢問近況,等姚青青被送回宿舍,伴有一紙袋吃食立在桌上時,她意識到和兩個單身哥哥談終身大事是沒用的。
她得靠自己。
樓下有一棵高高的大樹,枝繁葉茂,不知生長多少年了,姚青青每次站到窗前都能看到。
她要向它學習。
無論刮風下雨,隻要不斷成長,終有一天長成大樹。
她的人生也是如此,不管生活怎樣磨礪,都要勇敢地向前。
“你可以的。”姚青青躺到床上兀自喃喃道。
定個目標。
好好工作,同時找個對象。
…………
十二月十四日,辦公室靜悄悄,隻有姚青青一個人。
其他人去局裡開會,她作為實習生不用參與。
她桌上鋪滿報紙,上麵刊登托思考試結束的新聞。
今年是國內第一次考托思,僅在首都、申城、羊城舉辦,考試規模有限,不引人注意,相關信息隻在報紙角落占一小塊位置。
鉛筆、橡皮、轉筆刀都是隨考試資料一起從國外運過來,說是擔心國內鉛筆色度不夠,影響機器判卷的準確性。
很嚴謹。
姚青青想找找還有沒有相關新聞。
“今晚滑冰,去不去?”於美友端著飯盒走進來,放到姚青青桌上。
鵬城冬季降溫不冷,隻是天涼少許,於美友一條長裙搭小披肩,內紫外紅,她穿上去頗有風韻。
姚青青愛美也在乎形象,但沒於美友時髦,打底白衣加淺黃腈綸外衫,下身黑長褲。
她一直不長肉,細瘦長條身形,腦後盤丸子頭,是小美女。
大美女邀請小美女,小美女回答——
“不去。”她受不了滑冰鞋,如今娛樂設施不多,滑冰作為說得上號的娛樂項目,一雙鞋太多人租借了,臭的不行。
將報紙放一邊,姚青青指著飯盒問:“裡麵什麼?”
“你打開看不就知道了。”於美友等會再和她討論滑冰的事。
“櫻桃!哪裡來的?”姚青青驚訝,這邊可種不出櫻桃,也買不著。她在首都上學時能看見,但不大記得是不是這個季節了,都是做家教福利蹭吃到的。
“櫻桃樹上摘的,洗過了,你嘗嘗。”
姚青青一臉佩服,於美友就是她大姐,神通廣大的姐。
“你還沒說哪裡來的。”嘴上吃著,手拉開抽屜,遞給於美友一薄薄小本子,裡麵是她背單詞訣竅。
於美友有親戚孩子上高中,成績優異,就是外語不太行,想送孩子出國留學,到處搜羅學習外語的方法,於美友在外貿部工作,雖然本身不懂外語,但也被打探過。她在姚青青麵前提了一嘴,姚青青樂意點撥,寫了這個小薄本。
於美友拿過本子,不賣關子,“鬱龍新送來的,香江不是有機場嘛,全球各地的水果都能有,更彆說櫻桃。他朋友從香江回來,帶了些櫻桃。”鬱龍新是她在國土局的男友。
“鵬城到底什麼時候建好機場——”於美友適時牢騷。
從去年開始,特區政府就喊著要建機場,到現在都沒選好址。
“慢慢來嘛。”姚青青不痛不癢地說,國內機場、飛機現在都是有數的,個人坐飛機要開工作證明,航空起步階段,她理解。
如今鵬城籌備建機場,等正式通航,已是十年後的事了,這是兩人所不知的。
一盒櫻桃沒多少,姚青青吃了半盒停下,也就剛到嘴癮。
“把飯盒給我騰出來。”櫻桃任姚青青吃,盒子於美友要拿回去。
“洗了給你。”姚青青不乾吃。
於美友隨她,長長的指甲戳桌子,“你確定不去滑冰?你不去滑冰,去哪裡認識男人,給你介紹你又不同意。”
姚青青想找對象的事她知道了,人想找,還不能大張旗鼓,叫試試單位一圈未婚男士,又通通沒感覺,可擰巴了。
辦公室裡說這種事,姚青青羞澀了,視線看向門口,沒人。
“成成,我們小點聲。”她壓低聲音說。
於美友沒忍住伸手掐姚青青的臉,感歎,“真嫩。”找男人害什麼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