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照暫時下不來,但能做的事可多了。
秦鵬泉果真給姚青青送來一輛自行車,她就騎車跑工廠。
在外貿局時她下工廠的次數不多,那會也沒把工人們當做未來學生,匆匆來匆匆去,很少關注她們,現在不一樣了,姚青青期盼見著他們。
可惜他們還沒下工,姚青青在外圍轉悠,找人打聽。
她去的是峰達工廠,目前鵬城排的上號的大工廠。
峰達工廠原本在香江就是大工廠,內地土地不緊張,人力資源廉價,鵬城對外優惠又實屬豐厚,去年峰達就將整個廠房搬遷至鵬城,現員工有兩千餘名。
“……辛苦是辛苦,但我想辛苦都辛苦不了呢!”說話的人是峰達工廠附近商販青年,二十四五歲模樣。他們村子的地被征收蓋廠了,家家戶戶拿到不少補償款。
“是——”姚青青捧著胸口平緩心情,是她孤陋寡聞了。
誰能想到工廠女工基礎工資能有七十,這水平在哪個城市都能過得很滋潤,關鍵是青年還說了,如果工人們晚上和周末加班,工資還會蹭蹭往上漲,拚的人月入五百都沒問題。
實在是商品成本低,貨品又都是銷售國際市場,外幣值錢,相對於香江本地女工,鵬城女工工資不值得羨慕。
有那麼一瞬間,姚青青可恥地心動了,這薪水——她咽口水,穩住心神。
他們富裕才有錢上課不是麼,她要高興,這預示著她能掙到錢。
工廠傳來騷動,接著,一大波人群向姚青青她們湧來,除了青年商販,還有不少小商販,他們開始叫賣。
“甜玉米,好吃的甜玉米——”
“茶葉蛋——”
……
洶湧人群裹向姚青青,她觀察她們,女工們穿的衣服很不錯,嘰嘰喳喳,一片熱鬨。
“……我哥說了,等他們在香江安頓好,會把我接過去。”白裙子圓臉姑娘柳眉倒豎,難掩怒容。
“你就是傻。”她的同伴不屑表情,“兩年了,他們要接你過去早接了。”
圓臉姑娘表情一滯,辯解,“他們還沒安頓好。”
“我不想和你浪費口水,錢我不會給你,有什麼想買的你跟我說。”同伴挑下巴,指著一圈商販。
“都不想要。”圓臉姑娘說。
“那就回食堂吃飯。”同伴作勢要走。
姚青青看那圓臉姑娘要哭,整個人晃悠欲傾倒,而她的同伴轉身沒有看見。
見同伴不回身,她泫然欲泣,跌跌撞撞跟上去。
“傻子。”青年商販低聲道。
姚青青聽到,看他。
青年商販不以為然,指著小跑走的圓臉姑娘道:“那是工廠出了名的傻子,兩年前她全家遊水去香江,五歲的侄子都被背走了,就剩她一個人。
“本來要活不下去了,她運氣好,工廠招工,她就進來了,每天做工,賺了不少錢。
“他家裡不知從哪裡聽到消息,托人給她捎信,要她給他們寄錢,好在香江定居,好了也把她接過去。”青年撇嘴。
剩下的不用他說,姚青青也猜到了。
隻是這種事至於被宣揚開嗎?以至外人都知道?
“……她朋友收走她的錢,替她把著,兩人三天兩頭在外邊吵。”
今天還算好的,風平浪靜。
商販青年講述完這一人皆可知的話題,迎來了顧客,沒再理姚青青了。
姚青青待到天色發暗,蹬自行車回去。
她心裡有數了。
第二天,她跑到中學附近,打聽學校作息安排。
第三天,鵬城商品房四周。
第四天,工商局,詢問營業執照可否批下來。
第五天,到處找能做教室的房子。
……
就這樣,姚青青每天白天跑,收集信息,晚上就寫書,預備宣傳方案。
人每天累得不行,但越是如此越不能鬆懈,因為一旦鬆懈下來,姚青青就容易胡思亂想:萬一她失敗了怎麼辦?
然後人就退怯,行動不積極了。
現在就是要一腔熱血往前衝。
她在奮鬥的時候,姚青天和姚青山也沒閒著,他們正式登記成立了建築公司,人員三十五人。
一周跑六回工商局,姚青青等了一個月終於拿到她的營業執照了。
執照來的不容易,期間教育局找過她。
鵬城籌備建大學,詢問她願不願意在大學裡做教師,姚青青堅定回絕三四回後,教育局才放棄遊說她,向工商局證明她工作資格,工商局一把手親自給她寫的營業執照。
實習期間姚青青沒感受到母校給的光環,這段日子徹底享受到了。
“……你說我能讓他們和夜校女工一起上課嗎?”她問秦鵬泉。
誰能想到呢,她還沒正式開始宣傳招生,學生就有了,就是教育局和工商局的二代們。
此刻兩人在她租的小房子裡,秦鵬泉聽她一陣叭叭。
秦鵬泉最近似乎很忙,姚青青好一段日子沒看見他了。
“對了,我新錄磁帶了,你什麼時候可以聽?”根本不等秦鵬泉回答她上一個問題,姚青青又給人家找事。
秦鵬泉臉上不見半點厭煩,而是放鬆。
多日的勞累在此刻得到舒緩,他的眼底倒映女人活躍的身影。
漸漸的,上下眼皮趨近,他閉眼。
姚青青不過轉身找磁帶,回過身秦鵬泉就睡著了。
他的眼底泛著青色,細紋橫亙。
他很累。
而她沒有在意他的情緒和身體,隻是一個勁說自己的事。
姚青青意識到她不體貼他。
因為自己習慣了他的照顧。
有點害怕,卻又感到無比安心。
姚青青不知站了多久,也許是幾秒鐘,也可能是幾分鐘,她靠近秦鵬泉,輕輕拍他肩膀,“你去床上睡吧。”
耳朵有點紅。
眼皮下男人的眼珠子微微轉動,秦鵬泉睜開眼,伸手按壓太陽穴,“我睡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