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少女小聲嗚咽了下,又將聲音悉數吞沒到喉嚨裡。
近在咫尺的,她能聞到程懷恕身上的木調香,很輕很淡。
由於被程懷恕這麼扛在肩頭上,棠寧的手也不知道往哪兒放,隻能小心翼翼地揪著他衣服一角,像隻無家可歸的小獸。
程懷恕已經可以做到不用盲杖上樓梯,隻不過速度相對正常人來說速度略慢。
並且他得保證棠寧的安全,所以全程都在用一隻手扶穩樓梯扶手。
棠寧隻覺得男人貼在自己腿根的另一隻手,寬大、有力,隔著薄薄的棉麻睡裙,熱源不斷傳輸過來。
像兩顆小珠子不斷碰撞,她的心跳也快超負荷了。
終於走到她的房間門口,程懷恕推開門,直到那一雙修長的腿抵住床沿。
也好,棠寧想,程懷恕再不把她放下來肯定就知道自己就是被他扛了一下,居然會臉紅成這個樣子。
男人一隻腿的膝蓋半跪在邊緣,而後向前俯身,動作輕柔至極。
棠寧被穩穩當當放在被褥上,鼻尖兒全是汗,也不知道怎麼會熱成這般模樣。
少女在深藍色的床單上翻了個身,能看到男人撐在她上方,下頜線流暢利落,凸起的喉結都格外好看。
雖然那樣近的距離僅僅維持了一瞬間。
程懷恕直起腰,又恢複到平日的清冷:“被子蓋好。”
房間沒開燈,幽幽夜色裡,他的存在屬於無聲的壓迫。
“太熱了......”棠寧小聲反抗,如蔥削的指根緊緊攥著被子,就是沒有往上拉。
如果程懷恕現下能看見就會知道,她的臉色已經到憋到脹紅的程度,胸腔更是不平靜地起伏著。
本來隻是一句合理的訴求,可落在程懷恕耳朵裡,自動轉換成了她撒嬌的嬌嗔模樣。
她是淋了雨之後的發燒,屬於受了風寒,捂出點汗對快點恢複是有好處的。
程懷恕低著嗓音說:“寧寧聽話。”
其實,程懷恕那句話並不是命令式的,可像是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弄得棠寧耳根一軟,自動將薄薄的被子鋪在身上蓋好。
棠寧還是第一次聽程懷恕喊她寧寧,訝異之餘,滿心都蕩漾著歡喜。
之前都隔著一層似的,要麼就是棠寧,要麼就是小孩兒。
程懷恕不知道,親近的人都喜歡喊她寧寧。
她有點兒得存進尺地問道:“小叔叔,你能之後都這麼喊我嗎?”
貝齒輕咬下唇,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寧寧?”他語調微揚,像是很配合地哄著小孩兒。
臨走前,程懷恕還不忘叮囑:“喝了藥再睡。”
幾分鐘後,劉姨也應聲上樓,給她拿來退燒藥,順帶衝了感冒衝劑。
退燒藥的直接作用就是令人犯困,眼皮子打架後,少女終於沉沉睡去。
照料好棠寧,程懷恕便徑直回到房間。
房間冷氣很足,吹拂在皮膚上涼絲絲的,可就是消滅不到方才燃燒起來的火星子。
不就是扛著小孩兒走了幾步路麼?
棠寧很輕,加之他平日鍛煉的習慣,吃力是不可能的。
既然不吃力,他還流了那麼多汗。
程懷恕擰了下眉,去到浴室又衝了一次澡。
冷水澆下,男人眉骨深邃,棱角分明的臉龐濺到了些許水珠,更多的水珠順著肌理分明的腹肌隱沒而下。
......
棠寧再次醒來,天色早從魚肚白轉成一片墨色。
一生病,她直接一覺睡到了晚上。
撐著手肘起身,棠寧抱膝坐在床上,像一隻白軟的糯團。
劉姨本來就是來看她醒了沒有,一見到已經坐在床邊,連忙擔心地問:“寧寧,燒退了嗎?”
她用手背貼了下額頭,一點兒都不燙,眼前也沒有天旋地轉的感覺。
棠寧眨著眼眸:“劉姨,應該退燒了。”
可劉姨不放心,讓她又查了次體溫,結果顯示是三十六度五,劉姨才徹底放下心。
“寧寧你換好衣服下來吃飯吧,程二少也過來了。”
“程旭哥?”棠寧喃喃著,麵露疑惑之色。
劉姨也是看著程旭長大了,笑吟吟道:“小旭一向對寧寧很上心。”
不止是劉姨,可以說整個程家人都這麼覺得。
棠寧覆下鴉羽般的睫毛,遮住眼眸裡的小心思。
她對程家自然是感激的,在最灰暗的那段日子裡,無人可以倚靠的小女孩兒重新擁有了一個完整的家。
可再怎麼感激,她對程旭的情感都是更願意做家人的。
樓梯上,正在往下走的少女身形單薄,大概是生病剛好的緣故,臉色瓷白,那雙鹿眼瑩然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