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丸子嗎?”見她盤子空了,他撈起幾個煮好的肉丸,用公筷夾到了棠寧的盤子裡。
棠寧道過謝,吃了幾個肉丸,不僅是胃,心臟空落落的地方好像也在被逐漸填滿。
孟亞鬆像吃了檸檬似的,扮出弱不禁風的模樣,嬌滴滴道:“程隊,我也想吃肉丸......”
夏桃笑得樂不可支:“你們空降特種兵私下都是這樣的嗎?!”
“你今天是不是哪根筋不對勁?”程懷恕咬字很重,表達出直男式無語。
孟亞鬆一聽來勁了,哼了聲:“你才是不對勁,好不好?”
咀嚼完嘴裡的食物,孟亞鬆絞儘腦汁想出了一句形容:“就跟鐵樹開花似的。”
程懷恕並沒有惱意,麵無表情地說:“行,我是鐵樹開花,你是枯木逢春。”
孟亞鬆懶得跟程懷恕繼續貧嘴,熱情地給她喝完了玉米汁的杯子裡倒上酒液:“棠寧妹妹,你要不然嘗一嘗這兒老板自己釀的酒?”
此話一出,孟亞鬆立刻感覺到某人的目光似利箭,拉弦欲發。
棠寧覺得自己都二十了,也跟室友一起喝過一些果酒,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就直接將那一杯酒下肚。
不料這老板自釀的酒味道辛辣,劃過喉頭,她還差點嗆到。
程懷恕默不作聲將那瓶酒拿遠了些,低沉的嗓音裡含著警告:“不能喝就彆喝了。”
孟亞鬆不以為意,還拍了兩下手鼓掌:“棠寧妹妹豪爽,比你小叔叔好多了。”
“孟亞鬆,你尾巴翹上天了是吧。”程懷恕那表情,簡直就是風雨欲來的前兆。
棠寧一開始沒說話,是在緩解那酒的後勁兒。
逐漸地,她渾身冒汗,熱得她扯了下毛衣衣領。
臉色酡紅不說,連拿筷子夾菜的動作都跟樹懶有的一比了。
夏桃拿手在她眼前晃了下:“寧寧,你醉了嗎?”
“沒有啊......”她倔著張臉,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沒醉,還想拿手扒過來那瓶酒繼續。
酒足飯飽,孟亞鬆拿出車鑰匙,說是讓人過來接,到時候直接跟程懷恕打電話。
程懷恕臉色鐵青,咬著後槽牙說:“孟亞鬆,之後再找你算賬。”
這酒度數不低,孟亞鬆也喝的微醺,搖搖晃晃道:“兄弟,我真的是你的好兄弟!嫂子已經醉了,接下來就看你發揮了——”
出來時,大雪初停,鋪就的雪絨鬆鬆軟軟,凜冽的寒風像刀子刮在臉龐。
鎮上的不少商鋪已然打烊,下雪的夜晚沒什麼月光,路燈的燈光尚且微弱,由於電力不穩還忽明忽滅的,白天還蜂擁著人群的巷道現在格外孤寂。
棠寧歪歪倒倒走了一段路,看到這麼冷的天還有個老奶奶在賣糖葫蘆。
棠寧很久沒吃過糖葫蘆了,也想讓老奶奶早日收攤,買完為數不多的兩根糖葫蘆後,剝離掉外麵的那層塑料膜。
程懷恕對她現在狀態不太放心,眉心輕擰,低不可聞道:“還能走嗎?”
在一片昏暗的光線下,男人輪廓分明,遊走在她臉頰的目光悠遠深邃。
像是暗夜裡唯一的一縷光。
破曉般,觸及她的心神,掀起一片漣漪。
“能。”棠寧仰著醉態橫生的臉,衝他眨眼。
小姑娘皮膚白皙細膩,可醉酒後,唇色愈發穠麗,雙頰粉撲撲的,像是塗了一層天然的胭脂。
點頭的下一刻,她就因為身體重心不穩向前栽了下。
程懷恕就知道沒那麼省心。
他還記得,小姑娘說前幾天走山路累了,腿還是酸軟的。
還沒等棠寧反應過來,程懷恕就駐足停在她麵前。
男人背脊寬闊,肩膀微微下沉,無意間勾勒著襯衫下緊實的線條。
他回望了一眼,語氣裡滿是不容拒絕的堅定:“來,叔叔背你回去。”
見他膝蓋半蹲著,棠寧確實沒什麼力氣,兩條嫩白的胳膊被風一吹,還打著顫似的,如同纖細易折的葦草。
棠寧環繞上他的脖頸,手裡還緊緊攥著糖葫蘆的簽子,生怕不小心鬆手把東西弄掉了。
嘗了口,糖葫蘆的味道酸酸甜甜的,綻放在唇齒間,外麵裹的一層糖還是晶瑩剔透的。
程懷恕將人背起,步伐穩健,對於空降兵長期負重越野跑的訓練來說,這麼點重量根本不會讓他踉蹌。
醉酒後,棠寧的意識如同漂浮在一艘飄搖的小舟上,顛簸的看不到儘頭,連睜眼去看路時,感覺鎮上微弱的光都是暈開的。
她枕在他寬闊的肩側,呼吸噴灑,不滿地嘟囔道:“叔叔......你是不是醉了,要不然怎麼走路這麼晃?”
程懷恕都快氣笑了,被醉酒的人還能堂而皇之地指責了他喝醉了。
之前在突擊隊,他的酒量算是能喝趴一排人。
不過現在他也不想去反駁,故意接下這口黑鍋:“嗯,可能是有點兒。”
糖葫蘆吃多了就容易發膩,吃完了一串,另一串棠寧徹底吃不下了。
她把糖葫蘆往男人眼前晃了下,嗓音也跟糖葫蘆似的甜膩:“叔叔,你吃糖葫蘆嗎?”
程懷恕笑聲不甚明朗:“那不都是小孩兒吃的?”
從胸腔裡傳出的聲音震顫得她耳朵發麻,棠寧壓抑著情緒,認真又平靜地說:“我不是小孩兒了。”
為了證明這一點,她還一鼓作氣道:“我有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
背她走的這一段正是鋪滿了青石板的路,腳下是薄薄的一層雪,程懷恕放慢了步子,踩過一灘灘水漬。
他肩胛骨微微聳動,眸色沉暗,聲線低啞地問她:“現在還喜歡嗎?”
她眼神迷迷蒙蒙的,思緒一片混亂,隻能說:“不知道......”
棠寧的話音逐漸含糊不清:“曾經很喜歡,我想告訴他,我有在好好長大。”
有在好好長大,是因為想等到再次出現你麵前時,不再是單薄且稚嫩的形象。
程懷恕慢騰騰地走著,斂著眼睫,勾起的尾音像在蠱惑人:“能告訴叔叔他是誰嗎?”
小姑娘一提及這話題就展現出自動防禦的姿態,斬釘截鐵道:“不能。”
他輕咬著牙關,覺著好笑:“為什麼?”
誰知醉酒後,小姑娘也是很有原則的:“這是秘密呀。”
那是一摞草稿紙裡藏著的一個名字,是從她心動開始就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所以,誰也不能說的。
說完後,小姑娘鼻頭泛紅,又起起伏伏地抽噎道:“可他是個壞蛋.......”
棠寧已經分不清楚時間線了,還以為現在是高中畢業那一年。
眼前都是被暴雨衝刷的那一個夜晚,還有他轉身離去的背影。
那時候,棠寧難過的不是少女時期的暗戀沒有得到回饋,不是種子沒能破土而出就乾涸在了土地裡。
而是站在他身邊的是陳政委的女兒,天之驕女,成熟熱情,跟她完全是兩種類型。
再怎麼努力,好像都沒辦法讓他喜歡上自己的。
她好像一直都不是一個特彆幸運的人,買飲料從來就沒抽中過“再來一瓶”。
小時候,棠寧的願望隻是能和爸爸媽媽一起生活。
可是意外永遠能打破人所有的幻想。
那之後她差點不能跳舞,住在舅舅耿岩的家裡,整天就是被鎖在屋子裡,聽著無休止的打罵聲,還要被罵成是拖油瓶。
住進程家後,她也像是水麵的浮萍,紮不下根,也從沒敢於去奢望同等熾熱的愛。
程懷恕側過身,低低去哄:“彆哭了。”
果然,棠寧止住了抽泣,可又沒忍住打了個哭嗝。
小姑娘雙眼通紅地看著他,如同一隻淋了雨的小兔子。
模樣可憐又好笑。
程懷恕吻過滑落到她下顎的淚珠,眼神彌著繾綣柔情,承諾說:“叔叔永遠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