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江城的煙火氣息濃鬱,下過雨的夜晚不再煩悶,燈光霓虹不斷迤邐。
“嘖嘖嘖——”
李思明不甘心,開啟反擊:“你看你就沒教好的,淨讓人小孩兒學壞。”
光影輪轉下,棠寧忍不住去看男人規矩放在膝蓋上的手,骨節明晰,指腹還有曾薄薄的繭,應該是之前練習槍法留下來的。
她又比了下自己的。
小小的一隻,像是一下子就能籠罩住。
程懷恕當然不知道她這些心思,誠心誠意地發問,語調卻是漫不經心的:“叔叔壞嗎?”
這是什麼問題?!
棠寧拉回思緒,怎麼回答都不是。
李思明旁敲側擊道:“小鬼,今晚可是我請客,你......認真思考再說。”
哎,她這是腹背受敵,必須要二選一了。
良久,棠寧選擇遵從本心,很誠懇地點了下頭:“嗯。”
要不然今天晚上程懷恕怎麼把她的心情弄得跟雲霄飛車一樣?
李思明哈哈大笑起來:“程懷恕,你平時沒少欺負她吧,看給小孩兒急的,回個話臉都紅了......”
“小叔叔,我......”
她現在真是說拒絕也不好,說同意又顯得很刻意。
可是程懷恕像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緒,不急不緩地朝她走來。
他嗓音很淡,但在這麼近的距離下清晰地傳到了耳朵裡:“轉過去。”
棠寧想,應該是程懷恕以為她不好意思再說一遍,隻能主動化解她的處境。
房間的門開合,他掐滅指間的煙,看起來比她鎮定的多。
既然程懷恕都沒說什麼,那她也不能過於緊張暴露什麼想法。
她客氣道:“謝謝小叔叔。”
門外,蘇茴敲了敲門:“寧寧,衣服試好了嗎?”
門把手還擰動了下,棠寧這回是真的慌了,她現在裙子拉鏈還沒拉上去,程懷恕又在房間裡,這般情形要是被蘇茴誤解,怎麼解釋都沒用。
為了避免生出不必要的誤會,她在慌亂中拽著程懷恕的手臂就往衛生間隔間躲去。
等了一會兒也沒人應答,蘇茴皺了皺眉,又問了一句:“寧寧,你在房間裡嗎?”
隔間不大,在密閉的空間裡,棠寧能聞到他身上很淡的煙草味。
棠寧壓抑下幾近振聾發聵的心跳聲,語氣乾巴巴的:“媽媽,我還在換衣服.......”
蘇茴已經走到房間裡了,聽著隔間的聲音也沒起疑心:“哦好,換完出來給我看一下吧。”
棠寧怕程懷恕程懷恕看不見,拽著裙子的拉鏈交付到他手上。
鏡子裡,少女垂下眼睫,緊緊抿唇,唇色水潤:“小叔叔,拜托你了。”
腰際被奶黃色的裙子箍住,愈發不堪一握。
而上麵一截還沒拉上去的拉鏈,直接將背脊一片雪白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
他呼吸略沉,指腹貼著冰涼的金屬拉鏈緩緩移動。
男人比她高上不少,做著這樣親密無間的動作,平日裡清冷的氣質柔和了幾分。
可是棠寧的羞恥心已經爆棚了,心頭像是被暴雨的雨點敲擊著,錯落無序。
被他無意間觸碰到的肌膚像燃起了火星子,灼熱、滾燙。
有那麼一瞬間,棠寧居然生出一絲禁忌的錯覺。
“好了。”程懷恕附在她耳廓,一語驚醒夢中人。
棠寧肩膀微縮,重新去看鏡子裡的自己。
裙子拉鏈已經拉上了,奶黃色的裙子是束腰款,清晰地勾勒著她身體的曲線。
她放低了嗓音,跟程懷恕說:“我先出去。”
蘇茴見她出來,眼前一亮,邊打量邊笑著說:“媽媽就知道你穿這件裙子很好看。”
“對了,你大哥訂婚宴的日子快到了,那天也是你生日,訂婚宴和你的生日會一起辦,寧寧,你就穿這身衣服怎麼樣?”
棠寧當然不會有異議,點頭道:“挺好的。”
蘇茴寵溺地揉著她的腦袋,歎了口氣:“寧寧馬上就要十七歲了,也是個大孩子了,媽媽記得你第一次來程家,還是個牙都沒長齊的小女孩。”
棠寧還惦記著在隔間的程懷恕,表情不太自然,晃著蘇茴的胳膊,撒嬌道:“媽媽,我們下樓去說吧。”
“好。”
去房間出去前,棠寧還彆有深意地瞥了眼裡麵的衛生間。
幸好,她急中生智的辦法暫時給蘇茴糊弄過去了。
-
程澈的訂婚宴定在江城公館。
周末當晚,一場秋雨來襲,細雨紛飛,空氣裡浸潤著涼意。
公館內,水晶吊燈懸在上空,閃閃熠熠,折射出碎鑽一樣的光芒。
宴會的桌上花香馥鬱,玫瑰是空運過來的,連色澤都保存的極其完好,一點兒都不見枯萎。
程家、江家都很重視這次聯姻,所以邀請了不少有名的各界人士,除了談笑間的交談聲,還能聽到如流水般淙淙的鋼琴聲,靜謐且舒緩。
司儀站在台上宣布道:“下麵我們的訂婚儀式正式開始。”
大廳內其餘的燈光熄滅,餘下的一盞集中在今晚訂婚宴的主角上。
程澈的一身煙灰色西裝裁剪合度,金框眼鏡架在鼻梁上,牽著江家的小女兒共同來到台前。
任誰看了都要說一聲郎才女貌。
棠寧坐在座位上,咬了口榛子巧克力,甜膩的口感綻放在味蕾間。
司儀繼續著接下來的儀式:“下麵請新人互相親吻,結下訂婚的誓言。”
賓客間掌聲雷動,起哄的不少,她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想抬眸去看,見證所謂的幸福時刻。
誰知道下一刻,她眼前一黑,溫熱的手心貼在她薄薄的眼皮上。
棠寧撩起眼皮,眼睫很輕地掃過他遮擋的掌心,留下酥麻的癢意。
程懷恕冷不丁地提醒道:“少兒不宜。”
棠寧:“......”
“我才不是少兒呢!”她鼓著腮幫子,一本正經地解釋說,“我都十七歲了。”
說起來又有點兒難過,再怎麼努力,在這個年紀喜歡上程懷恕,也似乎注定是有心無力的。
她小心翼翼地藏匿著那些小心思,害怕被他發現,又期望他能回應。
訂婚儀式的流程已經走完,程澈從台上下來,溫潤道:“寧寧生日快樂。”
“謝謝哥哥。”棠寧一直都很敬重程澈,所以在程澈麵前顯得格外乖巧木訥。
程旭勾上程澈的肩膀,爽朗道:“寧寧,生日快樂,哥哥也幫你準備了生日禮物,不然你現在打開看看。”
棠寧猶豫了下,沒按捺住好奇心也就同意了。
說是生日禮物,程旭簡直就像用卡車給她送來了能堆滿半屋子的東西。
十七件禮物,代表每一年的生日他都在,未來也是。
最後一樣就是今年的生日禮物。
包裝盒很精致,上麵係著繁複的蝴蝶結,抽開幫著的絲帶後,她終於看見盒子裡色澤純粹的一瓶酒。
玻璃瓶很漂亮,掂量在手裡還有些份量。
程旭:“寧寧十七歲了,可以嘗嘗這酒的味道好不好喝。”
果酒的顏色像櫻桃紅,確實很吸引人。
棠寧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往杯子裡倒了一大杯,微抿了一口,似乎和果汁也沒什麼區彆,不自覺多喝了幾口。
不知道是她喝的太猛,還是這果酒的後勁兒很大,去到休息間裡,棠寧明顯感知到了頭暈,水晶吊燈幻化成了重影,在她的世界裡像小星星一樣閃爍。
少女撐著手肘,臉色酡紅,媚態橫生。
蘇茴敬酒了一圈,臉都笑僵了,回到休息間才發現棠寧昏昏欲睡,一看就是十足的醉態。
正好,程懷恕走到了休息間裡。
蘇茴請求說:“懷恕,要不然麻煩你先把寧寧送回去吧?”
她接著嗔怪了聲,語氣裡包含著縱容:“這孩子也真是的,一不小心喝這麼多......不過她今天生日,開心點也行。”
程懷恕同意了,於是蘇茴就扶著棠寧上了車。
司機啟動車子,往彆墅方向開去。
程懷恕坐在後座,沒想到少女完全不老實,明明靠在後座上的身體,隨著車的前行和轉彎東倒西歪。
棠寧像踩在棉花糖上,整個人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眼前的景色也不斷在顛簸中發生著變化。
可是她的腦袋很沉,意識也不斷模糊,怎麼樣都撥不開那一層迷霧。
隻想著不知道誰給她換了個枕頭,硬邦邦的,硌的她難受。
事實上,小姑娘枕在他的腿間,烏發如綢緞全然傾泄,紅唇張合著,似在夢囈。
一路上,程懷恕不厭其煩地替她擺正坐姿,可棠寧就千萬種方法令他沒辦法。
程懷恕的眉間陰雲密布,後來乾脆由著她去了。
終於行至彆墅,司機交代後就驅車離開。
程懷恕怕她醉酒後走不穩摔倒,隻能抄起她的腿彎,結實有力的手臂箍著軟乎乎的少女,生怕她掉下來。
他的西裝也脫了,係在棠寧的腰間,遮住抱起後裙子可能會泄露的春/光。、
棠寧細幼的胳膊掛在他的後頸,臉頰也蹭著他一塵不染的藍襯,鼻息間充斥的全是木調香。
彆墅沒有一絲光亮,由於今天是訂婚宴,大家都可能會回來的很晚,蘇茴還給劉姨放了一天假。
程懷恕對彆墅上樓的路線已經很熟悉了,就是抱著不安分的人兒,如同一隻會撒嬌的小獸,弄得他額間薄汗隱隱。
剛走到走廊,棠寧胃裡就一片翻江倒海,抓皺了他的襯衫,從程懷恕的懷抱裡掙脫了。
她難受地蹲下身,指尖觸碰到冰涼的金屬。
程懷恕臉色鐵青,恨不得一把將她拎起來。
到底舍不得,最後隻是捏著她的後頸,放軟了語氣問道:“還能走嗎?”
棠寧從反胃的症狀裡緩過來,醉醺醺地看著他。
少女眼神渙散,眼尾泛紅,不知道自己哪兒做錯了,麵前的男人會這麼凶。
她抽抽搭搭的,壓抑著嗓音,不滿地控訴道:“程叔叔.......老壞蛋。”
程懷恕額間一抽:“......”
如蔥的指根還摁在他皮帶扣上,一點兒挪動的意思都沒有。
醉酒後的少女徹底化身成無理取鬨的小朋友,以為自己找到了世間最好的玩具。
下一秒,哢噠一聲,皮帶扣有脫落的跡象。
棠寧知道自己玩脫了,像一個做錯事的小朋友,鼻頭都紅了,淚眼朦朧。
程懷恕重新將她抱起來,鉗製著她的下頜,聲音裡蘊著薄薄的怒意:“男人的皮帶你也敢解?嗯?”
說實話,很蒼白的解釋。
但程懷恕不動聲色地回話道:“這個時候的葡萄很酸。”
翠綠色的葡萄看著是晶瑩剔透,但有經驗的人都知道這個時節的葡萄味道不太好。
她的謊話就像一個氣球,一擊即破。
程懷恕人高腿長,微微抬手,便從藤架上撚下來一顆葡萄,放在手裡把玩。
棠寧又注意到了那雙手,指節修長,骨節分明,手背浮凹著青筋,果然很好看。
不過現在可不是色令智昏的時候。
正騎虎難下,程旭就蕩過來了。
他也是個耐不住性子的,散漫地說:“這麼巧,寧寧,小叔,你們都在啊。”
棠寧不自在地將手背在身後,擠出一絲笑容:“程旭哥......你怎麼也出來了?”
“大哥的婚事他自己都不能做主,我在那兒乾坐著也怪無聊的。”
程旭一臉識破的表情,輕哼道:“你肯定也這麼想的吧,要不然能被我正好抓包。”
棠寧吐了下舌頭,沒什麼底氣去反駁。
程旭不知道在思索什麼,下意識拉過少女的手腕:“小叔你要沒什麼事,我們就先回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1-02 00:32:21~2020-11-04 22:47: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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