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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文學城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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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一過, 演出團收官站巡演在江城啟動。
作為規模最大的巡演之一,棠寧很看重這次機會。
在業內,她早已名聲鵲起, 不滿三十歲, 已然是演出團的首席舞者, 其實力和天賦都不容小覷。
許多舞者在傷病和家庭事業的平衡中, 往往在這條路上走不長。
幸而熱愛還在,倒也無所謂辛苦。
這還是知屹第一次在劇院看媽媽的演出。
鎂光燈聚焦, 先是全場暗了一瞬,接著所有的燈依次亮起,最矚目的位置留給了中間的舞台。
小朋友坐在觀賞視角最好的區域,一見棠寧出場, 就興奮地鼓起掌來。
棠寧今天的舞蹈表演有水袖的部分,嫋娜的裙擺長至腳踝, 水袖款款, 更襯得人腰肢纖細,動作靈動纖柔。
群袂如飛,水袖甩出去時更是乾脆利落。
在舞蹈設計上,她的創意很彆出心裁。
是在淡粉色到白色的漸變裙擺下,往細幼的腳踝處係了個鈴鐺。
在舞曲的跌宕起伏中, 鈴鐺會隨著舞蹈動作叮鈴作響。
反倒給樂曲增添了幾分清脆感。
而且看似是個表演的“小心機”, 實則對舞者的要求甚高。
如果動作出了錯, 鈴鐺聲亂, 更容易讓表演者自亂陣腳。
台下的觀眾看得目不轉睛,時不時爆發出熱烈的喝彩聲。
小知屹就更自豪了。
他眸子裡亮晶晶的,唇角一直上揚著,就差沒拍著胸脯告訴眾人——
“看, 在台上表演的舞者是我媽媽!”
表演結束後,棠寧來到台前謝幕,她額間點了朵淡淡的桃花,紅唇明麗,眸色瀲灩。
程懷恕一直覺得棠寧的模樣定格在腦海裡,沒怎麼變過。
這麼幾年,即使結了婚、生了孩子之後,也隻是更多了幾分風情。
“謝謝大家能來看我們的演出,也希望我的先生和孩子今晚能觀賞愉快。”她鞠躬完,目光看向了他們這一排。
程懷恕同樣是家屬票,壓低了嗓音問:“媽媽漂亮嗎?”
“漂釀。”知屹斬釘截鐵地說,“媽媽是仙女——”
當晚,程懷恕自然不肯放過她。
他還有更“惡趣味”的地方。
卸妝洗澡完,他沒讓小姑娘卸下腳踝上的鈴鐺。
主臥的房間隔音還不錯,那鈴鐺就這麼叮叮當當響了半夜。
直到棠寧失了力氣,汗涔涔趴在床沿,懶懶地掀開眼皮去看他。
程懷恕的灰色襯衫挽至小臂,青筋凸顯,在昏黃的光線下荷爾蒙爆棚。
他將人扶著坐起來,修長的手指握著杯壁,一口一口地喂著溫水,半開著玩笑說:“希望今晚能滿足小家夥的心願。”
棠寧大腦缺氧,喝下好幾口溫水才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
心底又熱了。
哪兒那麼容易啊,一次就能像他說的中標了?!
之後,棠寧又受派去外地學習,耗時一個月的交流結束,她從外地返回江城,終於能閒下來。
她還想著能回去多陪一陪小知屹,結果就收到了夏桃告訴自己的噩耗。
秦玉真因疾病的原因,在醫院搶救無效,於今早溘然長逝。
兩人師徒多年,這一份恩情棠寧不可能遺忘。
秦玉真葬禮那天,棠寧眼眶都紅了。
秦瀟瀟在現場,看著消瘦了不少。
隻不過放下嫌隙很難,兩人全程無交談。
紛飛的雨絲裡,棠寧撐著把大黑傘,隨著前來吊唁的人們一同默哀。
回來後,棠寧的狀態並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這場風雨後她受了寒,隻覺得渾身都提不起力氣,懶洋洋的。
知屹背著小書包回到家,見媽媽閉目坐在沙發上,他動作迅速地放下書包,跑到廚房裡。
他體貼地端了杯水過來,烏溜溜的眼珠透著真切的關心:”媽媽,你不舒服嗎?喝點水吧。”
棠寧心裡像一塊兒暖化了的糖,她抿了口熱水:“謝謝屹崽。”
小孩兒人小鬼大的,與人和善、細心的優點明顯繼承得很好。
身後,知屹還沒注意到,那隻德牧跟也著他進了家門。
他跟這隻德牧向來玩兒得好,雖說是警衛連那邊的軍犬,但這隻犬也到了該退休的年紀。
小知屹會給它順毛喂食,
它也很聽他的話,儼然是把小朋友當小主人看待了。
知屹沒想到它跟著自己回家了,直接當著棠寧的麵控訴說:“媽媽,今天樂樂還扯了彆的小女孩兒的裙子。”
話音一落,樂樂就控製不住地衝向棠寧。
知屹嚇了一跳,趕緊命令道:“樂樂,坐下。”
然而樂樂隻是溫柔地蹭了蹭她的腿肚。
小知屹平複下心情,又猜測說:“樂樂應該是喜歡媽媽吧......”
他知道這隻德牧喜歡咬裙角,而且今天媽媽今天穿的就是件白色長裙,但樂樂並沒有釋放天性,而是很黏棠寧。
棠寧揉了揉樂樂的腦袋,樂樂就蹭得更歡快了。
臨睡前,她本來沒覺得這件事有什麼,直到刷到了條谘詢,說是狗狗是能率先感知人類懷孕的。
棠寧拿著手機,頓了頓。
如果按照知屹所說,樂樂喜歡咬裙角不假,偏偏它撲過來時,對她完全沒有傷害性的動作,處處透著小心翼翼。
軍區大院裡基礎設施很齊全。
翌日,棠寧就獨自去了趟醫院,做了一係列的基礎常規檢查。
醫生看完檢查結果,露出欣喜的笑容道:“恭喜您,懷孕了。”
看著上麵的妊娠周數,棠寧不可思議地眨眨眼。
剛好是妊娠四周。
按時間來推算,就是她去外地交流前,那晚戴著鈴鐺中標的。
棠寧真的懷疑程懷恕這嘴是開過光,真就說什麼來什麼。
拿完單子,她雲裡霧裡地回了家,路上大院裡的人跟她打招呼,棠寧都覺得恍惚。
程懷恕知道她去外地交流辛苦了,跟政委打了聲招呼,提前到了家。
他廚藝很好,隻不過婚後得到施展的機會不多,一般都是小姑娘搶著要練手。
買了一堆菜後,程懷恕穿著軍襯,妥妥的當起了“家庭煮夫”。
葷素搭配,不一會兒就菜香四溢。
小知屹懂事地幫著擺放碗筷,聽著關門聲,探了個腦袋,笑嘻嘻提醒說:“媽媽,洗手吃飯了。”
棠寧瀝乾手上的水漬,想抱一抱知屹,卻發現小孩兒又長沉了,她抱起來還有點吃力。
“知屹,你現在還想要個妹妹嗎?”
她側眸,不太有底氣。
“想。”知屹將小手握成拳頭,表情很堅定。
知屹渾身上下有股奶味兒,他趴在她肩頭,委屈巴巴地問:“媽媽,我什麼時候能有妹妹啊?”
程懷恕剛做完晚餐,整個人陷落在煙火氣裡,他對著兒子說一不二道:“媽媽很累了,知屹你先自己盛飯。”
“哦。”知屹小朋友屁顛屁顛跑去廚房盛飯,客廳裡就剩她跟程懷恕兩個人。
眼見於此,棠寧不打算隱瞞,將驗孕單遞給他眼前,不帶猶豫道:“老公,我想要這個孩子。”
“寧寧,你考慮清楚了?”程懷恕的表情一秒變嚴肅。
他覺得要幾個孩子,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都不是首要。
而是上回棠寧懷屹崽實在是太辛苦,他還沒能陪在身邊,說不愧疚不可能。
倘若要讓小姑娘再遭一次罪,他定然是於心不忍的。
棠寧歎了口氣,思前顧後下還是做了決定:“舞團接下來的日程都不是很忙,更何況……我不想寶寶沒見過這世界就離開了。”
這是一條寶貴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