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在桐城待了五六年了,他懂一些中文,聽見女傭這樣倉皇的叫聲,又看見院子裡站著兩個陌生人,他抄起手邊的棒球棍走了出來。
沈妤在台階前站定,她彬彬有禮地道:“羅伯特先生,我叫沈妤,今天來是想請你為我兒子做手術的。事出有因,唐突了。”
沈妤的英文很流利,也很地道。
這年頭會說英文的桐城人不多,羅伯特忍不住多看了沈妤兩眼。
她長相清麗,柳眉杏眼,發色如墨,是個標準的中國美人。
更吸引人的,是她處事不驚,沉穩自如的氣質。
羅伯特手裡的棒球棍,慢慢放下了。
他道,“沈夫人,我的女傭應該已經和你說明白了,我每天隻做一場手術,你想給你的孩子做手術,就按流程預約吧。”
羅伯特醫生穿著筆挺的西裝,領帶打的整整齊齊,他是個有條理的人。
來的路上,沈妤就注意到路兩邊的樹叢,銀杏樹修剪地十分整齊,灌木叢排布也很規整。
院子的主人,一定是一個守時、講原則的人。
沈妤並沒有放棄,“羅伯特先生,我兒子今年才五歲,是我沒看好孩子,才讓他被馬車壓斷了腿。如果以後落下殘疾,他就要永遠活在彆人異樣的眼光裡,而我也會一輩子愧疚。”
她說的情真意切,言辭懇切。
羅伯特的麵色稍稍緩和,醫者父母心,他不是沒
有半點同情心的。
隻是,想到自己好容易積累下的聲望,他又沉下臉道:“沈夫人,你的孩子是孩子,彆人的孩子也是孩子。我不能亂了規矩,耽誤彆人的時間,請你尊重我。”
他說著就要轉身回房間。
“羅伯特先生…”沈妤要追過去。
女傭擋在了沈妤身前,“沈夫人,我看你和你的丈夫也是體麵人,你再糾纏下去就是騷擾了。羅伯特先生已經把話說清楚了,你再不走我隻能報警了。”
沈妤吹下眼眸,她沉默了。
羅伯特站在窗前,看著外麵的沈妤,臉上神色不明。
幾乎每過幾天都會有這樣的求醫者登門,他已經習以為常了。
他不能由著自己的想法亂答應,否則有一就有二,總有更可憐,更有權勢的人。
到時候,羅伯特自己立下的規矩就要亂了,他打得是自己的臉。
沈妤從來沒有這樣懇求過誰,受過誰的冷臉。
沈淮安看不下去了,冷冷地盯著女傭道:“你沒有孩子嗎?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他目光陰鷙,說話的時候似乎有寒氣從他身上滲出來,讓人遍體生寒。
“羅伯特先生…”女傭打了個哆嗦,一溜煙跑進了屋子。
沒人阻攔,沈妤就站在台階下,她看見窗戶旁有個人影,就朗聲道:“羅伯特醫生,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我的孩子腿真的傷的很嚴重,教會醫院的醫生說傷到了血管和神經,隻有您才能把這台手術做好。”
“您幫幫我的兒子,我們會一輩子記得您的恩情的。”
羅伯特不予理會,他冷漠地拉上了窗簾。
對這位固執的英國醫生,沈妤好話也說儘了,求了求了,羅伯特就是死活不肯答應。
他沒有打電話把警察喊來,已經體現了自己的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