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枯的木柴在石鍋下熊熊燃燒。
大火舔舐著鍋底,大量水蒸氣翻湧上來,散發出一陣陣猛烈的香味。
任鶴隱拿勺子舀了一小勺湯汁放到木碗裡,稍微嘗了口,湯汁稍淡,但極鮮。
旁邊人眼巴巴看著他嘗,脖子伸得老長。
崽子們大眼睛黑白分明,此刻咽著口水等待,稚嫩的臉上滿是渴望與認真。
任鶴隱清晰地聽見了旁邊傳來咽口水的聲音,心下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
時間一點點流逝,大石鍋裡的水蒸氣一陣一陣湧上來,帶著勾魂的香味。
火還在燒,湯汁已經收濃,呈現出粘稠的質感,湯汁油亮,帶著菜乾與根莖的醬色。
任鶴隱看著周圍期待的人群,笑了笑,最後一次放鹽進去調味,再次嘗嘗味道,然後轉頭對人群說道:“好了。”
“好了!隱說好了!”
“快快快,碗在哪裡?!”
“碗!阿叔先幫我裝!”
一幫小孩加半大少年瞬間興衝衝回身要去拿自己的碗,也有早就拿著碗等著的,此刻像一隻等待喂食的小鳥一般拚命往鍋邊湊。
有中年人看看腳邊的孩子,期待而小心地問:“隱,可以吃了嗎?”
“可以。”任鶴隱看向寒,用目光征詢他的意見,“族長,可以嗎?”
寒站在旁邊,點頭,“大家開始吃吧。”
旁邊站著的人們立即麻利上來,那木勺舀出鍋裡的食物,分給大家。
第一碗燉菜端給寒。
第二碗則給任鶴隱端了過來。
任鶴隱也不拒絕,笑眯眯地吹了下嫋嫋熱氣,坐在寒不遠處喝了口湯汁,然後用勺子撈燉菜吃。
濃厚的肉汁裹著快被燉得融化的肉塊,任鶴隱用筷子將顫巍巍的肉送進嘴裡。
燉好的肉軟嫩甘腴,幾乎吃不到一絲膻味,肉顫巍巍地放在舌頭上一抿就全散了,肥肉特有的甘腴在舌尖爆開,接著菜乾與果子的鮮甜也出來了。
這菜真好吃啊。
豐富的滋味簡直像在人舌尖上舞蹈。
任鶴隱就是在地球上也沒吃過幾次比這更好吃的肉,一時間,他眼眶差點沒一紅。
吃完這麼一口肉,他再撈一塊植物的根莖吃,粉粉糯糯的根莖吸飽了肉汁,又香又麵。
蘑菇飽吸了汁水,一咬全是肉汁,又鮮又美。
菜乾本身有一點點甜味,纖維又很耐嚼,咯吱咯吱越嚼越香。
吃過一遍碗裡的菜後再呷一口湯汁,慢慢咽下去。
爽!
任鶴隱眼睛滿足得都眯起來了。
來這裡這麼多天,他終於吃上一頓像樣的食物,他無聲歎口氣,既滿足又遺憾。
任鶴隱嘗慣了美食的人都覺得今天這燉菜棒極了,更彆提這群整天吃烤肉、白水煮肉的獸人們。
許多人嘗了第一口都含著食物舍不得咽下去。
他們珍而重之地將食物含在嘴裡,默默品味每一絲味道。
有幾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們甚至眼睛裡冒出了淚花,看了看碗裡的食物又看了看任鶴隱,不知道想起了什麼。
小孩們就沒那麼多複雜的心思了,顧不上燙,飛快地咽下第一碗後捧著碗蹦蹦跳跳地跑到鍋邊來,“阿叔,我還要。”
“我也要!我還可以吃三碗!”
“我能吃五碗!”
“我吃十碗!”
被小孩們圍著央求的男人轉頭看向族長。
寒捧著碗難得在發怔,接觸到族人的目光,他點頭示意對方舀。
那男人轉回頭笑眯眯地又給這些孩子們舀上第二碗。
一個部落三百來人,大石鍋內的燉菜本來就不多,一個人一個碗底菜,很快就剩個鍋底了。
小孩們再舀一輪,也沒有多少。
不遠處坐著的少年們看看鍋,看看喜得露出白淨牙齒的小崽子們,尤其某個小崽子已經開始掉牙了,裡麵露出粉.嫩的牙床,看著分外幼稚與喜慶。
少年們內心中放下再去打一次的心思,珍惜地吃著碗裡的食物。
有些大人嘗了嘗味道,略吃了兩口,就舍不得吃了,留著碗裡的食物坐著聊天。
接著任鶴隱就看見,某個小孩吃完了碗裡的食物,跳起來想去看鍋,嘴裡嚷嚷著還要時,那個大人便招招手讓他過來,把碗裡的食物倒給他。
小孩兒推讓兩下沒推掉,然後高高興興地咧著嘴去旁邊吃去了。
任鶴隱吃完小半碗,抬頭忽然看見這一幕,心裡頭不是滋味。
以前他奶奶也是這樣,他小時候家裡窮,他奶奶去彆人家做客,被彆人硬塞了個橘子,他奶奶隻吃了兩瓣,剩下的都揣在口袋裡帶回來給他了。
那時候他還不懂事,碰見好吃的,就自己吃了個精光,再後來奶奶早早過世,他有時想起這些事來,會覺得心裡抽一下,酸脹難受。
任鶴隱對旁邊坐著的寒說道:“你們以後可以自己做這樣的食物吃。”
寒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