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主意力都集中到爐渣那裡去了。
爐渣還在源源不斷流出來,像岩漿,亮紅的火焰色刺向所有人的眼睛。
雲鳴接過任鶴隱手裡的刀,在爐渣裡劃拉了一下,很快,他劃拉出一塊還燃燒著的海綿狀鐵塊。
鐵塊像燒紅的木炭。
任鶴隱忍不住道:“就是這個,快,這個就可以!”
所有人屏息盯住那塊粗鐵。
雲鳴用到將鐵塊劃拉出來,聲音冷靜,“我跟隱來。”
任鶴隱握住石錘的手緊了緊,看著雲鳴將鐵塊轉移到大石頭上。
鐵塊依舊發紅,任鶴隱跟雲鳴立即一人一捶,輪流著大力敲擊鐵塊。
他們的鐵錘力氣很大,每捶一下都能將鐵錘成另外一個形狀。
石錘與鐵錘砸得鐵塊叮當作響,粗糙的鐵塊很快被砸成長條狀,鐵塊也由火紅色漸漸變為黑色。
雲鳴用粗木棍將鐵塊從爐渣口塞回去,繼續燒。
任鶴隱抹了把汗,“快,鼓風的兩人加把勁,炭跟鐵粉繼續倒下去。”
大家連忙乾活。
正忙碌間,他們剛剛敲打的那塊鐵又燒紅了。
雲鳴夾出來,對任鶴隱倒,“準備。”
“好。”任鶴隱緊張地看著這塊鐵,鐵塊一轉移到大石頭上,他立即拿著石錘努力敲擊。
鐵塊變鐵條,鐵條又變成細長的鐵釘。
雲鳴將鐵釘夾到尖尖的石片上,用石頭墊著,將鐵釘前麵那部分敲下來。
雲鳴力氣極大,任鶴隱力氣也不小,兩人三兩下就將一條細長的鐵釘敲了出來。
鐵釘大約長兩寸,釘頭多敲了一下,扁扁地突出來。
雲鳴將鐵釘夾到旁邊的桶裡麵淬火,隨著滋啦一聲,鐵釘變成黑色,尖端十分尖銳,扁扁的頭部則有些突出來。
寒盯著這鐵釘,“這就好了?”
“對,這就差不多了。”
任鶴隱耐心地等了一會,試探性從水裡將鐵釘撈起來,鐵釘還有些燙,他撈到手裡掂量了一下,“挺直溜,我們的鐵釘打成這樣就行,長點短點都不好緊,一定要直溜,不然以後拿來用的時候會卡住。”
寒道:“我看看。”
任鶴隱將鐵釘給他,大家拿在手裡傳閱。
大家都打過鐵,先前打匕首打大刀的時候都不在話下,現在打個鐵釘,也不是什麼難事。
看過任鶴隱他們示範一遍之後,大家立即甩開膀子乾起來。
任鶴隱是亞獸人,力氣最小,主要負責往高爐裡加鐵粉以及木炭,順便把燒紅了煉好了的鐵扒拉出來。
有了第一塊,很快就有第二塊,旁邊鼓風的兩人一直沒停,大家輪換著鼓風。
很快,鐵塊源源不斷地被煉出來,供過於求,打鐵的人也忙碌起來。
現在還沒到夏天,風吹在身上很涼,大家打鐵卻打出了一身大汗,出的汗被爐灰一混合,整個人黑漆漆。
部落裡其他做完事的人也過來,試探性加入打鐵團體中。
大家輪流鼓風打鐵加礦石粉。
任鶴隱跟雲鳴一直沒停過。
中午青他們過來送飯,任鶴隱看了眼,說道:“大家先吃,我們先打鐵,等會大家吃完了再過來換我們。”
“先休息一下吧。”青忙喊他,“你嘴唇都白了,先喝口水,剩下的讓他們乾。”
“沒事。”任鶴隱舔舔嘴唇,“我不渴,大家要是有空幫忙輪換一下,你們吃了我再來。”
眾人拗不過他,隻好先去吃飯,吃完再過來跟他們亂換。
雲鳴也一直在打鐵。
北他們湊到籮筐裡看了一下,都有些驚訝,“你們這速度可以啊,半天時間就打出了小半筐鐵釘。”
“鐵釘比較好打”
“你們這鐵釘要打多少啊?”
“暫時還說不清楚。”任鶴隱道:“先打一千根,剩下的鐵再用來做其他。”
他們的鐵釘隻是用來固定橫梁之類,一千根應該綽綽有餘。
“其他要打什麼?”旁邊有獸人好奇,“打匕首?”
“還不知道,等打完鐵釘,我們再看看要打什麼”
任鶴隱倒是有許多想做的東西,奈何大家技術不太能達標,很多東西隻能先眼饞一下,等以後大家技術水平提高了再說。
來幫忙的人四下參觀。
“好家夥,你們手藝可以啊,這一根根鐵釘都一樣長。”有人發現端倪,拿著籮筐的鐵釘比劃著驚呼道:“好像也一樣粗。”
泉將手裡的石錘遞給族人,拍掉手裡的灰塵,替換著過來吃飯,聞言說道:“我們用先前打好的鐵釘當模子,比劃著來,要不然你們以為打個鐵釘就那麼容易?”
“是不容易。”有亞獸人好奇,“我來試試。”
旁邊一個獸人大大方方讓開位置,“來。”
部落裡人對任鶴隱他們的鐵釘很好奇。
任鶴隱他們本來對這個就沒什麼保密的意思,誰想來都可以來試試,反正鐵這種東西可塑性很高,要是打壞了,回爐重造就行。
一時之間部落裡的老老少少都試了一下,連那些還沒有錘子高的小屁孩也過來試一試。
任鶴隱來者不拒,笑眯眯地看著他們來回折騰。
他們手裡的鐵礦石粉很多,堆的跟一座小山一樣,混合了石灰粉,這座小山越發高。
他們這裡隻有一個高爐,哪怕大家一直沒停下來過,高爐煉鐵的效率也不是很高。
任鶴隱原本以為一兩天就能弄完,沒想到這些鐵粉煉起來足足煉了六天。
這六天中,隻停火了三次。
部落裡的青壯,無論獸人還是亞獸人,無論男性獸人還是女性獸人,都過來任鶴隱他們這裡幫過忙。
一千根鐵釘超額完成,任鶴隱他們還打了湯鍋,打了大剪刀,打了火鉗,也打了門頁,其他零零碎碎的東西更是打了不少。
他們原本想給幫忙的人每人送一塊鐵,後來整個部落的人都過來幫忙,連小孩們也沒落下,這鐵實在送不起了。
任鶴隱與雲鳴乾脆指導大家給部落打了一口大鐵鍋,以後部落想要炒菜就容易得多。
剩下那些鐵,任鶴隱他們幫部落打了鋤頭,打了鐵犁,打了鐮刀,還有各種各樣的農具。
鐵的用處很多,打成農具應該屬於最實惠的那類。
最後,他們的鐵粉還是沒用完,不是想不到能打什麼東西,是木炭實在燒完了。
任鶴隱他們原本準備了滿滿一陶窯木炭,堆起來也跟小山一樣,沒想到炭不經燒,一爐炭燒下去,也不一定能練出一塊鐵,最後鐵粉還沒煉完炭就燒完了。
任鶴隱連趕了六七天活,早已經累得不行,等最後一爐炭燒完,揮揮手道:“現在先這樣吧,我們要的鐵釘都打夠了,其他用具也打了不少,剩下這些鐵粉下次有機會的時候再用。”
“還剩下不少呢,等我們打了石鬃獸,用石鬃獸角打匕首的時候再用吧。”朵幾人躍躍欲試,“隱,剩下這些鐵粉,我們拿東西跟你換行嗎?”
這幫年輕人去年連石鬃獸的影子都沒摸著,看著部落裡阿父阿母或者兄長他們拿著匕首柴刀之類,早眼饞得不行。
今年他們說是要去打石鬃獸,一想到競爭者是老爹他們,心裡就沒底。
任鶴隱看他們渴望的眼神,跟雲鳴對視一眼,笑道:“行啊,不過提前說好,這種鐵沒有石鬃獸角那麼好,打出來的東西也沒有那麼厲害。”
“沒事,有就行。”原在後麵加了一句,“到時候我們本事練好了,再去山上打石鬃獸,到時候再換。”
“這個思路好。”任鶴隱讚賞,“鐵粉我們就放在這裡了,夏天雨水多,你們找個時間把它挑回山洞吧。還有木炭,這個也得你們自己去弄,我跟雲鳴就不插手了。”
“隱你們放心,這個我們自己能弄好。”
任鶴隱:“行,那我們就等你們的好消息,燒木炭的話,最好準備一些結實一點的樹枝,燒的時候你們叫我跟雲鳴一聲,我們好指導一下。”
朵他們滿口答應了。
大家一連勞作了這麼多天,都累得不行。
當晚,任鶴隱跟雲鳴草草做了點飯吃了,任鶴隱拉著雲鳴去泡溫泉。
雲鳴盯著他的黑眼圈,“這麼累,不先睡一覺,明天再去洗澡?”
“算了,還是洗乾淨睡得舒服一些。”任鶴隱打個哈欠,“我都好幾天沒洗頭了,頭發油得我都想剃光頭。”
雲鳴端詳他的臉,他勞累那麼多天,臉上的疲態非常明顯,臉色發白,雙眼皮累得多出了好幾層褶皺,眼下那團青黑像塗了炭,嘴唇暴起了乾皮,十分憔悴。
這麼一種憔悴反而給他增添了一種孱弱感,並不會難看。
他頭發也不油,完全看不出來。
任鶴隱沒察覺到他的目光,往他身上一掛,“走吧,還是去洗個澡舒服一些,我們可以多泡泡澡。”
“好。”雲鳴推推他,“先收拾澡籃。”
“都收拾好了,在這裡了。”任鶴隱從石床腳下掏出一個澡籃出來,“衣服,洗洗果都在這裡了,你看看還要不要帶什麼東西。”
現在天氣熱,他們的衣服已經由皮衣換成了布衣。
布衣通風透氣,白色也很好看,看起來比皮衣清爽許多。
雲鳴查看了一下,“再帶把匕首,洗完頭幫你理一下發。”
任鶴隱摸摸自己的頭發,“好,正好弄短一點好過夏天。再帶把剪刀吧,剪刀比匕首好用。”
他們這次打鐵打了許多工具,其中就有剪刀。
他們製作剪刀的技術不是很好,不過大家力氣都大,又舍得花功夫,磨出來的剪刀很不錯,十分鋒利雪亮。
兩人收拾好東西去洗澡。
任鶴隱還不忘下去問青他們一聲。
青懷了這麼多個月,已經有些顯懷了,肚子圓圓地突出來,像長胖了一點。
青聽完任鶴隱的來意,笑了笑說道:“你們去吧,我們今天就不去了,天太黑,還是下次再去。”
任鶴隱往山洞外看了一眼,現在應該是月末,外麵的天空隻掛著星星。
“也好。”任鶴隱揮揮手,“那我們先去了啊。”
“去吧,天氣暖了,小心蛇蟲。”
“沒事,蛇蟲不敢咬我們。”
任鶴隱現在跟雲鳴出門一點都不怕蛇蟲,連往年最令人惱火的蚊子他現在都不怕了。
跟雲鳴在一起的時候,蛇蟲根本無法出現在他附近。
兩人去溫泉那邊泡澡。
好些天沒過來洗澡,兩人用洗洗果,好好洗了一回,期間自然氣氛升溫了好幾次。
兩人一直折騰到十點多才去泡澡。
任鶴隱腰酸腿軟,一進入溫暖的溫泉裡,幾乎立刻就要睡著了。
他喟歎一聲,“舒服。”
雲鳴伸手幫他放手肩背手腳,順手揉揉他剛理過發,摸起來格外好摸的腦袋。
任鶴隱半閉著眼睛拉住他的手,“彆玩了,我們來說說話吧,要是再不說話,我可能就要睡過去了。”
“想睡就睡。”
“我主觀上不想睡,甚至還有點興奮,想聊天,客觀上比較累。”
雲鳴手被他拉下來,順勢放到他脖子上,說道:“先睡,明天再聊。”
“明天要做什麼?”
“做什麼都行,先好好睡一覺,睡醒了我們去地裡看看。”
“說起這個,我們蘿卜都還沒拔呢,也不知道有沒有長老。”
蘿卜要是一直留在地裡不拔,等蘿卜開花了,底下的蘿卜就會變得空心,用老人的話來說就是“蘿卜糠了”,那時會有一種海綿一樣的口感,就不能吃了。
任鶴隱等蘿卜成熟等了那麼久,一點都不想吃老蘿卜。
雲鳴道:“沒有,剛剛好。”
“那行,我們明天去看看。看看蘿卜,看看辣椒,看看小麥,看看水稻……還有什麼來著?”
“還有蔥薑蒜跟芋頭,青瓜跟明豆,還有山上的羊跟小豬,還有白花鳥,還有蜜蜂,外麵的桃樹應該也結了桃子,我們可以去看看。”雲鳴將人攬到自己肩上,看著他閉起來的眼睛,聲音放低,“我們還有茶葉,外麵菌子也到季節了,你喜歡吃的筍應該長了很多,也很鮮嫩……”
任鶴隱聽他這麼一數,漸漸睡過去,嘴角一直彎著。
他實在太累,等身上泡出一層粉紅時,雲鳴小心抱他上來,套上衣物,變成獸形將他提到背上。
任鶴隱趴在雲鳴毛茸茸的背上,依舊睡得香甜,嘴角未曾放下過。
任鶴隱這一覺睡了十多個小時候,第二天起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多。
明亮的陽光從山洞外斜照進來,長長的光束像給山洞點了盞燈。
任鶴隱有些慌張,“哎,老大?”
雲鳴用手壓著他,“怎麼?”
“我們的豬羊跟白花鳥還沒喂呢。”
雲鳴手放在他腰上,像鐵鑄一樣。
任鶴隱扒拉了兩次都沒扒拉開,他看向雲鳴。
兩人眼睛對上。
雲鳴道:“我都喂過了,羊奶擠了回來,鳥蛋也撿了。”
“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沒喂,它們餓到現在。”
“山上有吃有喝,餓幾天也不要緊。”
任鶴隱搖頭,“不行,那些羊那麼野,白花鳥也不是省油的燈,要是餓那麼久,它們就該越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