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鶴隱他們燒玻璃還是用先前做的高爐。
這個高爐燒了小山一樣的鐵粉,現在依然耐用,連裂縫也未曾有一條,任鶴隱相信,這高爐還能再幫他們將玻璃練出來。
燒玻璃得用砂,最好是純淨的河沙。
他們部落前的這條大河淤泥很多,沙還真沒什麼,要找純淨的沙,得去任鶴隱以前住過的後山找。
那邊小溪裡有許多透明的沙,任鶴隱很久沒去過那邊了,也不知道情況究竟怎麼樣。
這天一大早,兩人吃完飯,喂好牲畜,背上背筐前往後山。
他們要燒的玻璃不算多,背個五六擔沙回來就行,雲鳴一次就能背完。
“老大,這邊。”任鶴隱熟門熟路帶雲鳴到他經常活動的地方,蹲下來抓了一爪沙放到眼前看,“這沙的質量好像還行?”
溪流裡麵的沙半透明,一小粒一小粒,看起來不比芝麻大多少,十分可愛。
“應該還行。”雲鳴看了一眼,“先撈點回去試試。”
哪怕不行,他們也沒有太多的選擇。
兩人脫掉鞋子直接下水,這天氣,水麵已經不算涼了,踩到進水裡,倒是感覺不少魚兒來回撞兩人的腳趾。
任鶴隱眼睛瞪大了,努力看水麵下的情況。
這條溪流很少人過來撈魚撈螺螄,水裡麵的魚不怎麼怕人,任鶴隱撈一半籮筐沙,裡麵帶著幾十條小魚。
溪裡的小魚長不大,就那麼手指粗長,小小的身體甚至透明。
任鶴隱看著水裡這些魚,有些嘴饞,“要麼我們順便撈點魚,好久沒吃小魚乾了。”
溪裡的魚跟河裡的魚並不一樣,河裡的魚十分大一條,魚肉鮮美,尤其某些肉食性魚類,肉質跟蒜瓣一樣,雪白細嫩。
溪流裡的魚很小,獸人們要是變成獸形,還不夠他們塞牙縫。
溪魚很乾淨,撈起來也不用怎麼處理,隻需要捏去肚子,清洗乾淨,直接放入鍋中烘烤或者油煎。
油煎好的小魚仔比河魚多了幾分柔韌甘香,要是放點辣椒蒜苗乾炒,魚肉放進嘴裡,越嚼越香,十分下飯。
以前任鶴隱就很喜歡拿這個當零嘴吃,今年大家都沒空,任鶴隱也就沒顧上這個。
雲鳴看他專門放到一個籮筐裡養起來的小魚,說道:“你要想吃,等會再撈點,先撈沙。”
“好嘞。”任鶴隱快速撈起一捧捧沙,“待會我們撈點回去油炸。”
雲鳴看他,“不怕上火?”
任鶴隱眨眨眼睛,“就那麼一頓,不怕。”
溪裡的沙品質不錯,不過裡麵有很多大小石頭跟枯枝落葉。
兩人乾脆在溪邊做一個簡單初篩,免得將雜物背回部落,白白浪費精力。
兩人動作很快,太陽還沒到頭頂,他們就收獲了六筐沙跟半筐小魚。
小魚都是溪流裡麵的特有品種,裡麵還混有一些小蝦米。
回到部落,雲鳴繼續篩選他們背回來的沙粒,任鶴隱則忙著將小魚去掉肚子洗乾淨,用米酒跟鹽以及香料粉略微醃製一下,而後放到油鍋裡炸。
他們炸小魚乾不用生粉,就這麼直接倒下去。
葷油將小魚的鮮味最大程度地激發出來,裡麵的水分咕嚕咕嚕,讓油鍋開出一朵朵小花。
鮮美的味道很快傳到四周,部落裡的小孩們忍不住,邁著小短腿,人形的人形,獸形的獸形,擠擠挨挨跑上來。
“隱哥哥,你做什麼吃呀?”
“做小魚乾呢。”任鶴隱看他們一眼,幾隻小白虎隻用後腳站立,前爪勾在身前,冰藍色的眼睛又大又圓,要將人萌得肝顫。
任鶴隱悄悄深吸一口氣,指揮他們幫忙,“幫我去把乾淨的木盆拿過來。”
他剛剛已經將木盆清洗乾淨裡,現在可以直接用來裝小魚乾。
小孩們二話不說,一窩蜂跑過去,將已經晾乾的木盆抬過來。
任鶴隱用手擋了一下,不讓小孩們靠近油鍋,他用爪籬將鍋裡的小魚乾撈出控油。
小魚乾被煎得金黃,每一分水分都蒸乾了,魚乾硬邦邦定好了形狀。
旁邊小孩們咽咽口水。
任鶴隱道:“再晾一會就可以吃了,你們誰幫我下去將雲鳴哥哥叫上來吃午飯?”
“我去我去。”小孩們紛紛開口。
“好,幫忙的等會一人獎勵兩條小魚乾。”任鶴隱笑,“要把人叫上來才算啊。”
“好——”小孩們清脆的聲音響起,很快又邁著小短腿各自跑了。
任鶴隱將灶下的芋頭跟帶殼悶著的筍刨出來,今天中午就吃兩樣菜,一樣油炸小魚乾,一樣涼拌鮮筍。
筍撈出來剝掉殼,切掉沾到灰或者燒焦了的部分,改刀切成片,然後放上辣椒油跟酸酸果果汁,再來點鹽,頂上放點蒜末薑末跟蔥碎,油都不用現燒,直接從炸小魚乾的油鍋裡舀一點潑上來,就完成了潑油的動作。
隨著滋啦一聲,一股濃鬱的鮮美味道激發出來。
雲鳴正帶著小孩們上來,見他動作,問:“飯做好了?”
“做好了。”任鶴隱將第二鍋小魚乾倒入盆中,往裡麵撒了一勺辣椒粉,用筷子略拌一拌,“還有最後一鍋小魚乾,很快就能吃了。”
小孩們眼巴巴地看著裝小魚乾的木盆,任鶴隱回過頭對上他們的眼神,笑,“你們的小魚乾也準備好了,去洗乾淨手,過來分。”
小孩們歡呼一聲,忙跑去旁邊洗手。
任鶴隱在後麵追了一句,“記得用洗洗果。”
小孩們於是又回來拿洗洗果。
雲鳴拿筷子給他們分小魚乾,儘量給他們挑大一些的魚乾,亞獸人小孩和人形小孩直接用手接,獸形的小孩則張嘴啊嗚一聲將小魚乾叼住。
每個人兩條,三十多人,一下七十多條小魚乾分完了,剩下一小盆剛好夠任鶴隱跟雲鳴中午吃。
兩人在涼風中吃午飯,一口小魚乾一口鮮筍,吃完菜,再來一口芋頭中和中和口味。
奶茶就放在旁邊,今天任鶴隱沒有煮湯,中午喝奶茶,奶茶還能緩解緩解辣意,十分愜意。
下午兩人繼續去篩選沙子。
沙子下午就篩選完了。
任鶴隱乾脆道:“不等了,直接燒玻璃?”
“放入鍋裡麵燒。”
“行。”
燒玻璃需要坩堝,不然玻璃熔融物容易被汙染。
剛好兩人打製了湯鍋,湯鍋用來燒玻璃絕不會有問題,玻璃成分也安全,後期應該能完全剝離,實在不能剝離就隻能湊合著用了。
燒玻璃也需要高溫,鼓風用的皮囊還在,兩人不必其他人幫忙,就輪流踩著皮囊給高爐鼓風。
沙子加上燒堿,放入高爐之中,底下放木炭,點起火來就可以燒。
任鶴隱往高爐底下點好火,木炭很快燃燒起來,在皮囊鼓出來的風下燃燒得極旺。
燒玻璃比煉鐵簡單許多,所需溫度也不必那麼高。
下午三點多,兩人就燒出了第一鍋玻璃。
燒好的玻璃溶液有點像岩漿,看起來很粘稠。
“這就好了?”任鶴隱探頭探腦,來回看了好幾次,還是不確定。
雲鳴捏捏他後脖子,篤定道:“好了。”
“那行,”任鶴隱有些緊張,咽咽口水,“老大,玻璃你來吹還是我來吹?”
吹玻璃是個技術活,他們提前製作好了空心鐵棍,鐵棍外麵又套著竹竿,總長一米五六,用來吹玻璃應該沒什麼風險,就是不知道吹出來的玻璃質量怎麼樣。
雲鳴道:“我來。”
任鶴隱停下鼓風的動作,看他將空心鐵棍伸進玻璃溶液中,一邊吹一邊轉動。
雲鳴將空心鐵棍頂端的玻璃吹得跟燈泡一樣,看得出來,那個燈泡很厚。
旁邊是兩人早已準備好的乾淨平滑的石板,雲鳴將玻璃轉移到石板上麵,繼續吹。
玻璃球被吹得很大。
任鶴隱拿著刀,將這個玻璃球放到石板上,用刀子直接將這個玻璃球切成兩半,然後用平整的石板壓下去。
他們看教程,平板玻璃就這麼做出來。
壓下去之後,過幾秒鐘,等待玻璃自然冷卻,變色。
過了好一會,任鶴隱有些緊張地將石板拿起來,給雲鳴看石板下的成果,“好像也還行。”
任鶴隱觀察了一下,“透明度好像可以。”
他們做出來的玻璃偏黃色,看起來有點像黃色的硬糖,透明度倒還行,將底下的石板看得一清二楚。
任鶴隱心咚咚跳得很快,“這樣就算成功了?”
雲鳴過來仔細看了看,說道:“勉強算,這塊玻璃氣泡挺多,厚薄也不均勻,我們再來試試。”
“對對對,繼續嘗試!”任鶴隱忙回來鼓風,坩堝裡的玻璃溶液還有很多,玻璃比他們想象中的要更省原料。
接下來時間,兩人輪流嘗試。
任鶴隱手不太穩,吹出來的玻璃有些地方厚有些地方薄,形狀也各式各樣,不太好看。
雲鳴則越吹越成功,到傍晚的時候,他們居然真把長接近一米,寬五六十厘米的玻璃片弄出來了。
雲鳴不僅弄出了這一塊,還弄出了七八塊。
他弄出來的平板玻璃總算達到五六十塊。
任鶴隱也弄出來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玻璃。
他吹出了玻璃碗,弄出了玻璃球,還弄出了個燈罩,要是運用得當,他們可以直接用這些玻璃弄幾盞燈籠出來。
兩人越玩越高興,天上星星已經出來了。
部落裡許多人打獵跟采集回來之後,也過來圍觀,並且對他們這工作感到大為驚奇,“這東西一燒就弄出來了?”
“也沒有那麼容易。”任鶴隱不知道是不是吹玻璃吹得太多了,喉嚨有些腫痛,他輕咳一聲,沙啞著聲音說道:“我們弄出來的玻璃挺多,弄壞了的玻璃同樣挺多,都在旁邊放著呢。”
玻璃太脆了,有些玻璃弄得太薄,一不留神就全打爛了。
他們手已經算比較穩,弄出來的玻璃也很成功,儘管如此,旁邊還裝著一大筐各種各樣的玻璃碎片,實心玻璃滴等等。
“就算弄壞了,這也很好看了,你們弄出這些玻璃要乾什麼?”
“就做房子啊。”任鶴隱示意玻璃,“玻璃鑲在窗戶上,能擋風擋雨,但是不擋光。”
“這麼一片東西,要怎麼鑲嵌在窗戶上?”
“要先放在木筐裡,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任鶴隱他們的玻璃已經做夠了,部落裡其他人想玩,任鶴隱跟雲鳴乾脆將攤子交給其他人完。
其他人玩了老半天,弄出來的玻璃大多奇形怪狀,並不成功,有好些人還弄出玻璃滴。
不知道什麼原因,後麵弄出來的玻璃比較奇怪,像是膠水,滴在地上,沒有任鶴隱他們的玻璃晶瑩剔透。
任鶴隱留著玻璃圓球,晚上小心翼翼做了盞油燈出來。
油燈的燈芯就是樹皮繩,底下的燈體是陶碗,玻璃球一罩上去,被風吹得晃動的燈火立即停駐,亮出一團暖融融的光。
這盞油燈就放在他們小平台吃飯的桌子上,油燈的照耀範圍不大,不過比起之前他們黑燈瞎火地吃飯要好得多。
“老大,你看。”任鶴隱蹲在地上,與油燈視線平齊,示意雲鳴看。
雲鳴揉揉他腦袋,“嗓子都啞了,快來吃飯。”
晚飯吃得比較清淡,芋頭羹,蒸蛋,炒青菜還有菌菇鳥湯。
雲鳴將芋頭羹遞給他,“彆說話了。”
“沒事,明天就好了。”任鶴隱興奮,沙啞著嗓子道:“明天我們拉泥過來做瓦片,而後就可以著手建房。”
“明天再說。”
兩人吃完飯去洗澡,洗澡的時候任鶴隱才發現手上被燙了好幾個小泡泡,雲鳴給他上草藥。
任鶴隱手裡的燙傷泡泡已經泛紅,他卻一點都沒感覺到疼。
勞累了一天,兩人睡得很沉,第二天任鶴隱又起晚了,他從石床上看外麵的天色,隻覺得外麵一片陰沉,他還以為天沒亮,沒想到外麵卻是一個陰雨天。
任鶴隱趕忙穿好衣服去找雲鳴,雲鳴已經喂過牲畜擠完羊奶回來了,見到任鶴隱,雲鳴道:“快吃早飯,等會要下雨。”
“這天氣怎麼說下雨就下雨,昨天晚上還月明星稀,看起來像個大晴天。”
“就是下雨。”雲鳴抬眼看了眼天色,“今天應該會下冰雹,吃完早飯回去再睡會,下完冰雹再出來。”
“哈?”任鶴隱嚇一跳,眼睛瞪圓了,“今天就下,跟部落裡人說了沒有?”
“已經說過了,彆操心,今天打獵采集暫停。”
天色十分陰沉,任鶴隱往山腳下看,大家將炊具挪到山洞裡,免得下冰雹的時候炊具被砸壞或人被砸傷。
任鶴隱去洗漱回來,一邊夾著煎肉吃,一邊看時間,“已經上午九點多了,冰雹大概什麼時候下?”
“我也說不準,算不清具體的時間,下午四點前應該能下下來。”
任鶴隱看看天色,憂心忡忡。
“牲畜棚那邊已經加固了,沒什麼事。”
“牲畜我倒不擔心,它們都長了腳,應該知道躲,我就是怕地裡的水稻跟小麥,要是被冰雹砸了,說不定會減產。”
“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兩人說歸說,莊稼無法挪動,無論冰雹下得多大,他們也拿莊稼沒辦法,總不能去將莊稼挖回來。
任鶴隱盯著外麵的天色,又想起來,“我們稻草人上綁著的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