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跳到電視機前,那放了一個影碟架,邊挑邊嘀咕:“羅馬假日,怦然心動,戀戀筆記本……”
“啊,這個!教父,怎麼樣?”
她轉過頭來,舉著一張碟片,眼睛像亮晶晶的星辰。
季遠又笑了:“你定。”
沈雙歡呼一聲,將碟片插入影碟機,電視機屏幕被打開,她幾乎是用蹦的過來,坐到季遠身旁。
電視上開始播放起派拉蒙影業標誌的雪山,金色星星圍繞著雪山。
沈雙眯起眼睛,突然想起剛才從雪山上俯衝下去的黑色細線,他像陣風,朝一般人看著就膽顫的垂直山脊衝落。
“喂,季遠,”她小小聲地說,“給我剝蝦吧。”
“哦?”
季遠低頭,看著旁邊伏在自己肩上的姑娘。
他沒說可,也沒說不可。
沈雙笑嘻嘻地將手遞到他麵前:“喏,好看吧?”她臉上的表情可憐兮兮的:“造型師做了很久呢。”
女孩修剪得圓潤漂亮的指甲上,是潤潤的粉,上麵還印著一顆一顆精致的小草莓。
季遠笑了下:
“兩百塊給你找個剝的?”
他拿起手機,作勢要撥,沈雙撲過去搶:“你敢!”
兩人頓時就鬨成一團。
茶幾旁本來地方就小,兩人鬨著鬨著就滾到一處,等感覺到底下人在笑,沈雙才意識到季遠在逗她。
她放開他,嘴巴翹得可以掛兩瓶醬油。
“OK,OK,剝。”季遠舉起雙手,玩鬨間他的浴袍敞開,頭發亂糟糟,卻笑得格外爽朗,“女朋友要求,當然給剝。”
“哼。”
沈雙鼻尖輕哼了一聲,嘴巴卻悄悄翹了起來。
季遠歎氣,果然拿過小龍蝦盒,認認真真剝了起來。
沈雙支著下頷,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年疏於練習,這人剝蝦的動作竟然比七年前笨了許多,有好幾次還被龍蝦的刺給刺著。
“你沒剝過?”
“剝過。”
“那怎麼這麼笨?”沈雙話還沒完,就被對方塞了一隻剝得瘦了大半的蝦。
她不自覺咀嚼了起來,心裡還在想:麻辣小龍蝦,永遠的神!
而對方卻像是從中得到了投喂的樂趣,兩人一個吃,一個喂,房間就靜了下來。
電影悄悄地放著,閃著藍光的影子映在彼此的臉上,沈雙坐累了,就趴到季遠懷裡,像隻懶洋洋被喂食的貓。
季遠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屏幕,看起來顯然對電影興趣缺缺。
沈雙也沒有很認真。
她還喝了兩萬塊的紅酒,喝了一口不那麼喜歡,就往酒杯裡摻雪碧,季遠笑她“牛嚼牡丹”,沈雙卻自有她自己的一套歪理:“就像你喜歡滑雪我喜歡跳舞,快樂最重要,不是嗎?”
季遠聽了,竟然也認認真真地點頭表示同意,甚至還“紆尊降貴”地喝了一口,隻是到底喝不慣,喝了一口就停了。
而沈雙卻喝得更多了。
摻了雪碧的紅酒酸酸甜甜的,像果汁,她喝得暖融融,眼睛眯著,幾乎蜷在季遠懷裡,看著屏幕,突然叫了起來:“啊,這裡這裡,就是這裡!季遠,你看!”
季遠抬頭,屏幕上身穿淺色襯衫條紋馬甲的英俊青年正呆呆地看著穿著絳紅色長裙的西西裡女孩。
他低頭:“看了,怎麼?”
女孩嘟嘟囔囔,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桃子香氣,連眼睛也暈著水汽。
“你看,就那個邁克爾啊!我小時候不懂,還特地去看了書,”沈雙指著屏幕,“你看,我這一段原文都會背…”
她開始用那軟糯的如同甜漿一樣的聲音念了起來:“……而邁克爾·柯裡昂,他不由站起身,心裡撲騰撲騰跳個不停,覺得有點頭暈。熱血湧遍全身,流經四肢,衝擊手指尖和腳趾間。全西西裡島的香氣都在風中湧動,橘子花、檸檬花、葡萄、各種野花。他的軀殼像是拋棄靈魂,自己飄走了。他聽見兩個牧羊人放聲大笑。”
她用模仿的語氣道:“你這是被霹靂打中了,嗯?”
“霹靂!閃電!我那時候就想,有什麼愛情,會讓人像閃電一樣劈中?多可怕啊,那不是沒命了?”女孩打了個嗝,雙手繞住他的脖子,用那雙迷離的貓一樣淺的褐色眼瞳對著他,笑得嬌憨,“可我後來遇見了你。你就像一道閃電,嘩——撕裂我的天空,讓我看不到彆的星星了。”
她做了個雙手大張的姿勢,又繞回他的脖子:“所以,季遠,你呢?”
“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有沒有那種…閃電的感覺?”
女孩問得笑嘻嘻,乾淨的眼裡像是認真,又像是不認真。
季遠低頭,摸摸她的睫毛,不說話,隻笑。
沈雙搖他:“說話,快說!”
季遠又笑,笑著笑著就去吻她,不一會兩人又鬨在了一起。
季遠的吻,帶著葡萄酒特有的氣味,沈雙覺得,比她在高腳杯裡嘗過的好喝一千倍一萬倍,她不自覺去搶,可又搶不過,嘴唇被他卷著輕輕撫過。額碰著額,臉抵著臉,像交頸鴛鴦,他捧著她,吻得繾綣又輕柔。
沈雙感覺自己快融化了。
融化在烈酒和他的吻裡。
白色的毛衣,像被褪去的繭,他輕輕一剝,就將她剝出來。
底下的毛毯軟絨絨的,地暖將一切烘得蓬鬆,她的意識也被烘得蓬鬆,飄在空中,暈暈乎乎。
她躺在雲上,星星壓過來。
隻是才來了一點兒,就聽到一聲帶了點惱意的詞,沒聽清,睜眼,星星就退了出去。
她愣愣地看著,星星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好看的眉毛都擰在一起,問她:“你自己來了都不知道?”
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想替星星抹平眉毛。
她想說,彆皺眉毛,她不喜歡。
星星又歎了口氣。
他歎氣時也很好看,可她為什麼隻想流淚呢。
於是,她咬了星星一口。
她要把它吃掉。
季遠將手從沈雙的嘴裡抽了出來。
牙印深深,幾可見血,他隻看了眼,眉頭都未皺,取來手帕擦過,幾滴紅色血液鮮明地殘留在帕麵,他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係好浴袍,俯身,將醉醺醺的女孩抱到了床上。
放到床上時,她似乎感覺不大舒服,踢了下被子。
季遠替她將被子拉了上去。
他的目光在女孩臉上停留了一瞬。
女孩睡著了,長長的睫毛扇子一樣垂下來,臉上還殘留著淚,像滴露的雨荷。
季遠回到茶幾。
茶幾上一片狼藉。
吃到一半的小龍蝦敞著,殼高高地堆在盤子,紅酒隻剩下一小半,飲料罐東倒西歪,季遠看了眼,打了個電話,重新進浴室衝了個澡。
出來時,茶幾已經收拾乾淨了。
醒酒器裡的紅酒隻剩下一小半,季遠將它放回吧台,拿了高腳杯慢慢地喝,等喝完才起身,關門出了去。
再進來時,已經是後半夜。
他拎了個黑色袋子,袋子裡鼓鼓囊囊看不出裝了什麼,另隻手裡,拎著個黃皮紙袋。
紙袋裡也同樣鼓鼓囊囊,看不出裝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