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彆的症狀嗎?”
季遠突然問。
“症狀?”翹翹想了想,“臉很紅,很燙。”
沈雙:……
這等於沒說。
三人腳步邁得更快了,不一會就到了小麗家。
小麗家就一層,前麵院子,左右兩個房間,後麵是豬圈,才進去,就有股味撲來。
一個才七歲的小女孩,當然不可能把家收拾得妥妥當當。
不過還算整齊。
三人進了小麗的房間。
小麗就躺在一個大大的硬板床上,床上的棉絮是大紅花被,像是結婚時的式樣,一張臉如翹翹所說,燒得通紅。
“小麗?小麗?”
沈雙喊。
小麗掀起眼皮看了看她,勉強露出個笑:
“又又姐,你來啦。”
她試圖坐起來,沈雙看她這樣,連忙走過去:“你躺著。”說著伸手去探她額頭,卻被燙手的溫度嚇了一跳。
這時,耳邊傳來“滴”的一聲。
沈雙轉頭,發現季遠已經從醫藥箱裡取出耳溫槍,對著小麗的耳洞測了下。
“不行,得去醫院。”
他將溫度計給她看。
上麵赫然顯示著402c。
“這麼高的溫度,藥物能起的作用很有限,繼續燒下去,很可能會引起痙攣,或者急性腦膜炎。”
急性腦膜炎,沈雙知道,就是翹翹說的燒壞腦子。
她有點急:“這附近隻有一個衛生所。”
她去配過一些防蟲藥。
“不行,衛生所治不了,小孩,”季遠眉頭緊擰,燈光下那張漂亮的臉格外嚴肅,“下麵有醫院嗎?”
翹翹一愣一愣的:“我們山裡人治病,都去衛生所的。”
“我是問鎮子裡有沒有醫院?”
“你彆嚇他,翹翹,你跟姐姐說,下麵有醫院嗎?”
沈雙拉過翹翹,翹翹悄悄地用眼睛覷這個平日裡總笑眯眯的大哥哥,覺得他這時有點嚇人。
“有,有的。”
“那行,下山。”
“可,可是……”翹翹鼓起勇氣,“村裡的叔叔們這時候都不在家。”
沈雙明白翹翹的意思。
村裡沒幾個青壯勞力,在家的都是些老人孩子,沒哪個有力氣抱著個半大孩子走山路。
何況,也許他們還會覺得她和季遠大驚小怪。
可在這點上,沈雙願意相信季遠的判斷。
他說要去醫院,就一定要去醫院。
“我去吧。”季遠擰擰眉心,“你聯係她爸媽。”
“她沒爸。”
沈雙道。
季遠一愣:“知道了。”
這事就這麼定了。
翹翹在一邊看著他們忙碌,季遠打開醫藥箱,沈雙拿過退燒劑,往小麗嘴裡喂。
小麗燒得迷糊,卻還是乖巧地張嘴,配合著喝藥,沈雙看著心酸,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有哪個七歲的孩子能這麼乖的。
一個人生活在這樣的房子裡,媽媽在鄰鎮打工,偶爾才回來一趟,生病了發燒了也隻能自己捱。
喂完藥,季遠一把就抱起小麗,沈雙忙拿了塊毛毯給她裹上。
山風冷,不能吹感冒了。
“你不用去。”
“不行,我得去。”沈雙犟著脖子。
季遠睨她一眼,也什麼都沒說地往外走。
在經過翹翹時,他騰出一隻手來,摸摸翹翹光禿禿的腦門:“小孩,沒事,她看完病就會回來的,你記得幫我們跟住在你家的柳勃勃帶句話,說我們出去了。”
“哦,哦,好的!”
翹翹顯得有點局促,在季遠和沈雙即將走出小麗家時,突然喊:“謝謝哥!謝謝姐!小麗就拜托你啦!”
沈雙擺擺手:“快去!”
“知道了,姐!”
她和季遠沿著來時的山路往下走。
正是下午三點多的太陽,氣溫開始轉涼,兩人一路過去路上沒什麼人。
但路很抖,沈雙時不時地看向季遠。
他走得還算輕鬆。
隻是山路陡峭,石子多,時不時還會有叢生的枝丫探出來,一不小心就會絆上一絞。
小麗困得迷糊,腦袋像小雞啄米一樣在他脖子一磕一磕,他單手扣住,沈雙突然覺得,季遠也沒她想象得那麼涼。
他對孩子意外得…很好。
到醫院已經將近六點。
山城黑得早。
不到六點,天幕已經整個黑了。
一到醫院,就看到小麗的母親在門口等,這是沈雙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
很質樸的農村婦女,一副剛從車間出來就趕來的打扮,手上還沾著黑黑的機油,見到他們,微微有些局促,不過等見到燒得迷迷糊糊的小麗,就什麼都忘了,搶著從季遠手裡接過去。
“小麗?小麗?”
她用頭貼了貼小麗額頭,一邊千恩萬謝,一邊急匆匆地往門診地方去,走了兩步,還不忘回頭說聲“謝”。
“帶錢了嗎?”季遠問。
沈雙“哦”了聲:“帶了。”
她剛從拍攝現場回來,還沒來得及回房,包是一直帶在身上的。
在包裡找了找,遞過去一個hermes的女士錢包,季遠接過,長腿一邁,三兩步就追了上去。
沈雙隔著一道玻璃,看著那高大的男人和那婦女說話的場景。
不知道他說了什麼,那婦女又露出一副極儘感激的模樣,連連彎腰。
季遠阻止了她,沈雙看著他嘴邊的笑。
這樣的季遠…對她來說也是陌生的。
這時,旁邊傳來一道細細的聲音:“請問你是沈又又嗎?”
沈雙轉頭,卻見一個紮著雙馬尾、穿著高中製服的小女孩正一臉雀躍看著她。
“啊,你是沈又又!對不對!”
她壓低聲,一臉興奮。
沈雙比了比唇:“噓!”
“你消失好久了,我們奶粉都在等你。”
她像是也意味到自己有點太大聲了,連忙壓低聲。
幸好,山城醫院一到晚上就冷清,來來往往沒多少人,沈雙還穿著“阿紅”的衣服,打扮土氣,膚色更是暗沉,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你一定在拍戲,對不對?”
“替我保密。”沈雙又“噓”。
兩人跟地下黨街頭似的,高中生忙忙點頭,一雙眼睛希冀地看著她:“那你能給我簽名嗎?”
“當然可以。”
等沈雙簽完名,高中生蹦蹦跳跳地走了時,才發現,季遠倚在一邊的石柱上,用那雙湖水般的黑眼睛靜靜地看著她。
“小麗那邊弄好了嗎?”
“報了急診,後麵的事她媽媽會做。”季遠直起身,長指夾著錢包遞給她,“走吧。”
沈雙安靜地跟上。
季遠走了兩步,突然回望了眼,沈雙跟著看過去,醫院透明的大門玻璃內,穿著醫護服的人來來去去。
她問:“看什麼?”
“沒什麼…是個好媽媽。”
風太大,季遠前麵的話,沈雙沒聽清,“啊”了聲:“什麼?”
卻見季遠掠過自己,風吹來一句:“傻樣。”
誰傻?
沈雙低頭,看看自己的兩條大辮子。
好吧,是挺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