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圍牆的角落有一窩螞蟻,兄妹倆熟門熟路地走過去蹲在牆角。
沒一會兒,一排螞蟻排著隊從窩裡出來了,貝貝立馬拍起了巴掌。念秦給貝貝找了一塊石頭來讓她坐下,兄妹倆看螞蟻搬家看得津津有味兒。
今日工廠的氣氛跟以往很不一樣,以往早晨來到廠裡,還沒上工之時大家都會三三兩兩的站在院子裡曬太陽,等上工的鈴聲響了,大家才去上工。
但今天廠裡卻安靜得過分,駱琦在車棚停了車,拿著包去到辦公室,朱莎莎跟孫芳菲已經到了。駱琦把包放下,端著杯子去倒熱水:“莎莎,芳菲,今天廠裡怎麼這麼安靜的?”
孫芳菲跟朱莎莎對視一眼,朱莎莎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端著她那個還有一般水的搪瓷缸走到駱琦身邊,小心地看了一眼門外,小聲地在駱琦的耳邊道:“工廠辦那邊的梁乾事加入革委會了。”
梁乾事便是一廠工會主任梁主任的侄子,當年因為進修的事兒跟駱琦還有過齟齬,駱琦借調去一廠時還被那邊的梁主任刁難過。
這些年梁乾事工廠辦那邊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乾事,高廠長都是把他當成吉祥物來養的,平日裡分配到手裡的工作也少得可憐。梁乾事算是工廠辦最悠閒的乾事了。
梁乾事不乾活兒就能拿工資,這落在誰身上都是一件好事兒,那是求也求不得的。落在梁乾事身上,梁乾事卻不這麼覺得。他覺得自己是有大才乾的人,在二廠不得重用,是因為高廠長眼瞎,看不見他的才能。他覺得自己是個懷才不遇的天才。
這些年梁乾事在廠裡越乾越覺得憋屈,梁乾事原本以為自己這一輩子也許就要這樣蹉跎下去了,然而今年政策的大改變讓梁乾事看到了希望,他覺得這是上天給他的機會。他一定得抓住了。
於是梁乾事積極響應政策號召,他拿出了所有的積蓄,找了所有的關係,終於進了鎮上的革委會,雖然他是革委會的編外人員,但他在紡織廠工作,他叔叔又是縣城紡織廠的主任,因此革委會主任還是很信任他,將整頓紡織廠的工作交給了他。梁主任在二廠這麼多年也不是白乾的,很快他就找到了願意和他一起革命的戰友,一共五個,都是廠裡的普通員工。昨天晚上工人們還在加班,梁乾事帶著人將工人們集結起來,刷了好大的一場威風。
大家都知道現在多亂,現在亂到了廠裡,各個都害怕極了,哪裡還敢像以前一樣。
駱琦皺著眉頭,實在是沒想到這股歪風會吹到廠子裡來。不過仔細想想也不奇怪,這年頭大多數人本性都淳樸,但每個地方都總是會有那麼幾顆老鼠屎,二廠咋也有兩三百人了,裡麵出幾顆實在不算出奇。
駱琦是從後世回來的,對這個年代了解僅限於書本以及電視劇,前兩個月她也親眼目睹了這件事兒,對於這個年代的艱難殘酷也有了充分的認識。一想到往後在廠子裡也要小心翼翼的,駱琦的心情就格外的低落。
與她的想法一樣的人有很多。
今天是星期一,按照慣例,今天工廠除了領導班子外的所有人都是要到院子裡開早會的。鈴聲響起,駱琦等人陸續到了院子裡站著,車間裡的工人也都來了。
大家按照以往的位置站定,高廠長等人也出來了。比起以前的意氣風發,現如今的高廠長顯得格外的沉默。與他相反,梁乾事則紅光滿麵。
他頭頂上帶著一頂軍綠色的繡了五角星的帽子,胳膊上綁上了紅袖章。他整理整理衣領,背著手大步走到最前麵。先介紹了一下自己,又背了□□的語錄,再進行了一係列煽動人心的演講以及革委會最新下達的文件。
大家一言不發,梁乾事叉著腰吐沫橫飛地講了近一個小時,終於將昨晚連夜寫好背好的稿子講完,又脫稿講了一些話,而後終於要意猶未儘地讓大家散了。
駱琦她們工會辦公室的四人往辦公室去,到了辦公室大家坐在工位上各忙各的。
孫主任泡了一杯茶,他們這個地方不產茶,茶葉都是從南方運過來的,且價格並不便宜,孫主任買的不是最差的那種卻不算不上好,他對著搪瓷缸吹了吹,又慢悠悠地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再將頭側到一邊呸呸呸地吐出茶葉梗:“往後的日子啊,不好過了啊!”
孫芳菲朱莎莎以及駱琦不約而同的歎了一口氣。
孫主任感歎完,又對駱琦他們道:“小羅,小朱,小孫,往後你們這些女同誌啊,能不打扮就不打扮,那些顏色鮮豔的衣裳裙子也彆穿了吧。這外麵啊,變天咯,一點鮮豔色彩都看不得咯。”
朱芳菲今天穿的是一件紅色的罩衫,朱芳菲穿的是亮藍色,駱琦雖然穿的是灰色,但卻穿了一雙加了絨的米色皮靴,這是她上輩子買來過冬的,這個時候穿可暖和了。
三個女同誌對視一眼,紛紛決定從明天起將兩眼的顏色全都壓箱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