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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汶兒快起來, 可是跌壞了?”劉雪娘走到近前,上上下下的看著這個小胖墩。
小胖墩咧咧嘴,肉胳膊一擺, 站起來的同時甩開了劉雪娘:“我沒事!你怎麼這麼煩啊!”嚷嚷了兩句, 小胖墩跑遠了。
劉雪娘不是追不上小胖墩, 隻不知道為什麼, 這個孩子,無論她如何對他悉心照顧, 也換不來他的真心。
“阿娘!”一個三頭身小娃娃倒騰著小短腿跑了過來,一頭撲到了劉雪娘懷裡。
劉雪娘的臉上頓時不見了方才的憂愁,她蹲下身, 用帕子給小娃娃擦臉:“睿兒, 與阿娘去見你阿爹可好?”
“好~~~”
拉著孩子的小手,劉雪娘到了專門給皇子們辟出來讀書的靜心堂,太子坐在上首, 一群大小少年恭恭敬敬的立在下首,小胖墩竟然也在了。小娃娃很自覺的站進了兄弟們的隊列裡,劉雪娘很清楚的感覺到,小胖墩充滿厭惡的看了她一眼。
“怎麼了?”夫妻倆回去的路上, 太子問。他雖然目盲, 可很多時候反而比過去敏銳, 尤其劉雪娘是他最愛的妻子,兩人朝夕相處,她的語言和肢體變化, 任何一點他都能清楚的感知到。
“就是……就是我想著前日剛給你做成的那件衣裳,你穿上了卻難看得很,明明是花了很多心思做的,誰知道是這麼個結果?”
“……”太子捏了捏劉雪娘柔弱無骨的手,“我都知道。”他又湊到妻子耳邊小聲說了一句,“理那些外人作甚?”
聲音真的很小,隻有劉雪娘能聽到,不知道是因為這話,還是因為太子呼出來的熱氣噴在了她的耳朵上,劉雪娘咯咯的笑了起來。
太宗當年讓諸王將兩歲到八歲的孩子都過繼給了太子,無論庶子、嫡子都可,諸王就一氣送來了十四個皇子。為什麼太子的兄弟這兒子都能組成足球隊了,可是那時候太子的兒子才剛在太子妃的肚子裡發芽呢?因為太子沒有側妃,而且他娶劉雪娘的時候,已經是二十一了,這年紀已經很大了。
這並非是皇帝拘著太子不讓他娶妻,而是看起來乖乖屬性的太子,在自己的妻子上很有那麼點頑固的屬性,當初非要找個情投意合的。太宗有一段時間還以為他兒子是斷袖的,私下裡還偷偷跟太子說“兒啊,你彆擔心,你要是斷袖的也沒事,阿父讓朝臣都把兒子送來任你挑揀。”弄得太子是既感動又好笑。
後來,太子就看見了打馬球的太子妃。馬球場上,那麼多姑娘在一起混戰,一個個的說是蓬頭垢麵有些誇張,可也是灰土滿麵,辨不出美醜。太子偏偏就一眼看上了劉雪娘了,可他還沒跟彆人說,而是自己展開了追求。
所以……第一次見麵,劉雪娘就把他認作是登徒子,舉著馬球杆騎著馬追了他兩條街。
太子就覺得,他更喜歡這姑娘了,最終也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就是劉雪娘知道他是太子時的表情……跟第一次太子追求她的時候那表情一樣,差彆就是第一次的時候劉雪娘手裡有個馬球杆,而且舉起來了。那次她手裡沒東西,就隻是磨了磨牙而已。
——所以有身份還是好的!
有點歪題……總之,因為這些原因,太子和太子妃的孩子才來得這麼遲。可是那個小胖墩又跟其他的皇子們不同。他是齊王的兒子,對,就是那個剛找回來的齊王。
最初回來的,隻有齊王一個,可是後來齊王知道了諸王過繼王子這件事,突然就說他還有個老婆。於是就又讓人找來了一個帶著嬰兒的女子,他帶著老婆孩子,就到太宗麵前去苦求,說是來晚了,錯過了。
太宗表示,他等孩子再大一點,就是兩三歲的時候,送到你太子哥哥那去也是一樣的,畢竟你也不會離開岐陽,很方便。
大魏隻有太子能留在岐陽,齊王留京這件事,當時朝堂上還議論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太宗不耐煩了,乾脆說“朕其他的兒子放出去,朕還擔心他們禍害百姓呢。更何況是這個從來都沒有教養過的兒子,他這個樣子放去封地,那不是朕不仁嗎?”
太宗話都說的這麼明白了,朝臣也就閉嘴了,反正被這麼評價的齊王,是絕對沒可能沾染皇位的。
但是齊王就有些不怎麼高興,聽說是在王府裡摔摔打打了好一陣,齊王的長史和內官有一個月的時間,天天出去買家具、瓷器,一時傳為了笑談。
齊王絕對是明白這評價的意思的,可他依舊是三天兩頭的朝宮裡跑,聽說是對著太宗和皇後各種諂媚。帝後兩人畢竟是對這個孩子有虧,所以彆管心裡怎麼定位他,在日常對待他上頭,還是親厚幾分的,齊王大概也是抓準了這一點。
太宗不讓他送他兒子,這話是為了齊王好,也是為了孩子好。可齊王卻不乾了,都快抱著太宗的大腿求了,也不知道是把太宗求得心軟了,還是求得心頭火起了,反正是最後答應了。
於是,這孩子送來的時候,隻比太子和太子妃的親子大半個月。
這孩子被送來後,太子夫妻倆是把他跟自己的兒子擱在一起,都由太子妃親自照顧的,可是原本挺乖的趙瑾睿,突然開始頻繁的啼哭起來。後來夫妻倆發現趙瑾睿的身上有大塊的青紫,兩人還以為是奶娘趁著他們不在欺負孩子,頓時大怒。
可奶娘喊著冤枉,自辯自己不是這麼癡傻的人,苛待皇孫對她有什麼好處呢?
因為太過奇怪,夫妻倆甚至想到了鬼神之事,乾脆找了個身量小的太監,讓他躲在房裡,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結果這太監看見的事情,真是讓兩人都驚訝不已。原來竟然是趙瑾汶在房裡沒人之後,掙脫開自己的繈褓,再解開趙瑾睿的繈褓,去踹趙瑾睿。
可這麼小的孩子,兩人都不認為他做這種事是故意的,隻以為這是他在齊王家裡的時候,被教導了什麼。這事兩人也沒向旁人說,可太宗和皇後都在東宮裡有自己的眼線,不可能不知道。不久,就聽聞齊王被罰在家閉門思過一年。
太子妃也不敢再把兩個孩子擱在一塊了,之後這個趙瑾汶的本性就徹底暴露了出來,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就極其暴躁,尖叫啼哭,將奶娘咬得渾身是傷,三個多月就換了七個奶娘,不得不提早給他斷奶。
他年紀漸漸大了,能跑能走能說話了,情況也沒好轉。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對太子妃極其厭惡。對太子表麵上倒是很恭敬。可太子知道,有幾次隻有他們倆在的時候,這孩子大概以為他看不見就什麼都不知道,該是做了些極其不恭敬的事情,可是他自己倒是憋笑憋的開心。
“護好了睿兒。”太子道。
“阿父都說了,睿兒該做個安安穩穩的富家翁,怎麼還有人……”
“過些年,阿父定了太孫,就好了。”
“嗯……”
“對了,你我的那兩位遠遊的好友,就要來了。”
“好友?顧大郎與段二郎?”
“對。”
“這回殿下可不能自己跑出去跟人家喝酒了,要帶著我與孩兒同去!”
“好~好~”
太子想著要見顧辭久和段少泊,但短時間內卻是不成了,這兩人跟著範都督的奏折一到岐陽,第一天,就讓太宗宣進了宮,詢問互市一事。
太宗問:“與敵易物,豈非資敵?”
顧辭久答:“我大魏缺馬、缺牛,草原缺布、缺鹽、缺糧、缺糧、缺酒、缺器物家具,不賣鹽、鐵,以布、鹽換馬,陛下看如何?”
太宗沉思,捋了捋胡子:“這買賣還算做得。”
“且……”段少泊跟進,“我大魏還缺善於養牛馬的人,缺熟知草原地形,勢力分布的人,草原上的部落也非鐵板一塊,若能引小部落內附,也是好事。”
從表情看,這個原因到是比上一個更得太宗之心,隻是太宗還有些猶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顧辭久道:“入夏則夏,出夏則夷。”
太宗眼睛一眯,手指頭在奏折上點了兩下,最終道:“善!”
太宗是點頭了,可即便太宗是以為權威極盛的君主,在這種大事上頭也不能乾綱獨斷。他先要將親近的重臣叫來商議,讓他們回去再跟自己的親信與家族商議,最後就是最大的重頭戲,文武群臣在大朝會上的集體商議,可以確定這不是一次兩次就能完成的,甚至很可能會持續一年到兩年。
所以,太宗對他們說:“兩位愛卿都是有才之人,原本朕想著近兩年就讓你倆回京,但是如今看來,你們還是儘快啟程回斛州。”
“是,陛下。”
“二位乃是為國考慮,但說不準就會有糊塗的,跑去找兩位的麻煩,即便回到了斛州也要小心。哦,對了,彆立刻就走,太子這些年也很掛念你倆,大概是明後兩天,該是會邀你們出外聚會。”
兩人又道明白,太宗還留兩人吃了一頓飯,這才讓他們回去休息去。
回到驛館裡時,虎六已經等著了。他剛從岐陽的雙黃車馬行回來,顧辭久和段少泊想知道的事情,已經打聽了個七七八八。
雖然這些年車馬行多有消息傳到斛州,可終究是因為距離的原因,情報有些失真,到了岐陽,總還要確定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