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但無瑕尊者不會做無意義的事情,所以柳明滄也乖巧的站在二樓曲英然的另外一邊。沒過多久,一股香味從灶間裡傳了出來,這香味濃鬱粘稠,甚至柳明滄都忍不住將上半身探了出去,等到顧辭久端了一口大陶鍋出來,他更是盯著那個陶鍋,咽了一口唾沫。
“!”我咽唾沫的聲音這麼大,會不會被無瑕尊者聽到啊?!
柳明滄偷摸摸的看了曲英然一眼,結果發現曲英然根本就沒看他,而是兩眼灼灼的也盯著顧辭久……手裡的那口鍋。柳明滄在很是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自己出醜該是沒讓無瑕尊者發現的,可是自己還不如一口鍋重要,雖說那口鍋裡裝著絕世美味。
“鍋裡給你們留下了,去吃吧。”
“謝謝大師父!”曲英然特彆響亮的應了一聲,竄進灶間去了。
顧辭久給他們留下的還真不少,牛肉羹香氣濃鬱,口感溫潤滑膩,香氣撲鼻,一口下去,香氣不是在嘴巴裡,而是從喉嚨裡朝外湧動。
“有傳說凡間君王為了口舌之欲,日思夜想,因而成疾的。我還以為不過是凡人浮誇之言,誰知道竟然真的有如此美食。”柳明滄發出一番感慨,之前顧辭久用凡人的材料做出能讓他覺得美味的食物,已經讓柳明滄驚訝了。現在這明擺著還是凡人的食材,可已經不隻是美味,簡直是美上天了,柳明滄也沒了驚訝,隻剩下歎服了,“大師兄,咱們這大師父,是不是廚修啊?”
“不是。”
“那他是修什麼的?”
“不知道。”
“那你跟著大師父和二師父學什麼?”
曲英然看著自己吃乾淨了的碗,道:“學人間百態,品人間百味……”
這兩句話,莫名的,讓柳明滄有些觸動,甚至恍惚間便要入定。
“對了,師弟,剛大師父跟我說,讓你今天彆忘了打掃馬廄,明天要用的。”
“……”這從天上被拽下來的感覺,可真是一言難儘啊,“是,大師兄。”
第二天他們還真是要用騾子,大毛娘三個被留下看家,他們一家四口坐著騾車(其實就是原來的牛車,就是拉車的換成了騾子),朝著顧辭久之前買下的鋪麵去了。
“大師兄,我還以為要重新收拾呢,原來你買的就是個醫館啊。”
“嗯,也是湊巧了,此地原先的主家姓趙,也是世代行醫的,到如今這代,攢夠了錢,也有了些聲望,就從這搬到其它大城去了,這醫館已經大半年沒開業了。不過這邊一直有個小夥計留守,所以半年間店鋪沒有徹底荒廢,許多常見藥材都還留著。我們今日就是要徹底整理一下,尤其是藥材,若是情況好,年前就能開門了。”
眾人並無異議,當下分派了工作,便各自去乾了。作為修士,確實就算是沒學過,若想假扮凡人的大夫那也是沒問題的,因為他們對自己身體的了解,以及對藥物的理解,遠遠超過凡人。即便是有沒見過的藥材,舌尖輕輕舔一下,甚至隻是聞一下,就能夠知道有怎樣的效果,該如何使用。
隻用了半天時間,醫館就整理好了。該扔掉的變質藥材堆起來,段少泊一會要拿去燒掉——有些藥材變質了可是有毒的,隨便扔掉不知道會出什麼事。顧辭久則拿著個清單,準備稍後離開去進藥。
“大夫!大夫救命啊!大夫!”突然外頭穿來一個男子撕心裂肺的喊聲。
醫館四扇門板,他們可是就卸下來了一扇,招牌也沒掛,一看就知道還沒開張。可這要是彆的買賣就算了,乾醫館的卻不能不管。
顧辭久和段少泊走出門來,曲英然和柳明滄也探頭朝外看——他們醫館門口,竟然不隻是病人,而是有不少人圍觀!
至於病人,乃是一個看似昏迷的大漢。喊人救命的,也是個挺壯實的漢子,他把昏迷的大漢背著身上,一看見醫館裡有人出來了,立刻背著人就朝裡頭闖。
“這是碰瓷的!彆讓他們進去!”“是騙子!”“後生小心啊!”
結果圍觀的百姓立刻都嚷嚷了起來,顧辭久一聽,抬手把漢子攔下來了:“我們這醫館還沒開張呢,您彆什麼都不問就朝裡闖啊。”
“你們說什麼胡話呢!大夫,大夫你救救我哥哥,我們都是好人啊!”
老百姓轟的一聲都笑了起來。
“呸的好人!”“就算真病了也是罪有應得!”“活該!”
“諸位鄉親,我們師兄弟倆初來乍到,不知道究竟,但看臉色,這位大哥是真的病了。”段少泊站出來朝著百姓們作了個羅圈揖,“即便裡頭另有隱情,但為人醫者,卻也不能見死不救,可還是多謝諸位仗義了!”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這兩位小大夫倒是仁義。”“現在仁義,一會有他們哭的。”
“小大夫,你就給他們治吧。我老胡在這站著,要是這兩個混子又做了缺德事,我幫你們把他們按死!”百姓熙熙攘攘的鬨騰間,有個絡腮胡子大漢站了出來——那位昏迷的大漢從個頭上比,也隻能稱作小漢了,這位是真壯。
楚冉關的百姓本來就比較高大,他還比常人高一個頭,大冬天的穿著單衣,兩條鼓脹著肌肉的胳膊有尋常人的大腿粗。他立在那,若是恰好跟他站在背光處的人,那可真是被他遮得一絲陽光都看不見。
“多謝諸位鄉親父老。”段少泊再次拱手,“如今天寒地凍的,我們這醫館剛開張,也拿不出什麼好東西,還請諸位莫要嫌棄,來喝一碗暖身的藥茶。”
顧辭久瞥一眼自家小師弟,不用問,這藥茶就著落在他頭上了:“對,鄉親們還請喝一碗暖身的藥茶。”誰讓這是自家的心尖寶貝呢,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段少泊招呼那求醫的兄弟倆進門,顧辭久在二毛和三毛腦袋上各拍了一下:“你們倆還不快把門板卸下來!”
“是,大師父。”曲英然乖巧乾活,柳明滄雖然對於自己成了小夥計這點有些腹誹,可總不能看著無瑕尊者自己乾,當然也隻能跟著乾活了。
鐵塔大漢緊跟著進了醫館,醫館前邊是抓藥的藥鋪,後頭是大夫坐館的地方。顧辭久和段少泊把這重新布置了一下,弄得挺像現代的診室,一張簾子從三分之一的位置把一間屋子分成兩邊,少的那邊是一張床,多的那邊是一張桌子,桌子兩邊都有椅子,桌麵上放著脈枕、針匣,筆墨紙硯,剪子、鑷子,還有個放滿了筷子的筷子籠。
昏迷的大漢已經被放在了診療床上,背他來的漢子卻沒放下人就不管,而是把他的鞋脫了下來,露出一雙顏色發黑的腳。
段少泊拿剪子直接把大漢的褲腿給剪開了,原來這人膝蓋以下都已經是黑紫黑色的了,左腳的腳踝上有兩道傷口,裡麵流出黑褐色的膿水來,惡臭難聞。
漢子看著自己兄弟的腿頓時眼淚就下來了,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夫,您看要怎麼辦就怎麼辦,隻要能保住我哥哥的命就成!”
段少泊沉吟片刻道:“我是能救他,但看你們倆的衣著,想來都沒什麼積蓄,那你說,這診費要怎麼辦?”
診室裡的百姓有的就開始起哄,可大多數人都是保持沉默,甚至拉住起哄的同班。
那腿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是凍壞了的,所以這人並不是裝病。可鬨成這樣,要保命隻有鋸掉。這事說起來容易,人的腿又不是木頭,鋸掉之後光止血就是大事,這是冬天不易潰爛,但也說不準,這之後還有一大堆的麻煩事。就算這些事都沒有,這大漢兄弟倆可不是好相與的。萬一人救回來了,他們再撒潑耍賴,那豈不是好心辦壞事?
漢子聽段少泊一問,一頭就磕在了地上,再起來頭就青了:“大夫!城南劉家請人捉刺鰭魚,隻要報了名,就給三十兩銀,沒了命還有二十兩銀子做安家費,若是僥幸得了魚,那邊是兩百七十兩的銀子!隻要您開始治我大哥的腿,我立刻就去報名!三十兩歸您,若我死了,那二十兩銀子也有十兩歸您,剩下十兩還請大夫可憐我大哥到時候就是一個瘸子,讓他苟活性命。若我活著回來,那更是紋銀百兩奉上!”
鐵塔漢子和其餘人一聽,倒是沒人起哄了,有人低聲道:“這錢不二雖然混蛋,但還算講義氣。”
他說開始治,因為他以為開始就是斷腿。
“無需如此,我救了你大哥,那你給我掃一年街便可。就我們醫館門口的這條大街,你看如何?”
漢子一愣,沒想到段少泊這麼說,當即又是一個頭磕下去:“大夫仁義!”
“三毛!端個盆來!”
“啊?哦!”曲英然已經手快的找著銅盆了,柳明滄雖然不樂意,但更不樂意曲英然去動手,所以還是接過銅盆過來幫忙了。
就柳明滄拿盆的這段時間,段少泊已經將大漢的兩條腿用個木架在床上架了起來。且他還拿了針匣放在床邊的小推車上,取了針出來。
“過來,按著你大哥的腿。”
“哎!”漢子抹一把淚,站了起來,那鐵塔大漢也從人群裡出來了,漢子道了一聲,“多謝。”兩人一起按住了大漢的腿。
段少泊手裡拿著的針有兩寸長,針尖有尋常繡花針的三倍粗。漢子看他這樣子,頓時有點慌:“大夫,您這針……”
“放心,會治好你大哥的。”段少泊柔聲道。
“好,您、您下針吧。”漢子其實並沒被安慰到,但他們兄弟倆的名聲實在不好,楚冉關的醫館都不願收,這小大夫雖然嘴上沒毛,又是初來乍到,怎麼個意思都不知道,但除了他,漢子也尋不到旁人了。
段少泊左手按在大漢小腿黑色痕跡的上方,右手握針,一針就紮在了大漢的腳底板上,又飛速的拔出!一道黑血噗一聲噴了出去。柳明滄麵無表情的挪了半步,讓黑血落進了盆裡。
作者有話要說: _(:з」∠)_昨天睡回籠覺之前我覺得我精神挺足的,就是閉一會眼,不會睡著,誰知道再睜眼就已經……嚶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