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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勺琉璃分八方,修雲峰周圍, 但凡能出聲的頓時都發出一聲驚叫, 四處去接夾雜在靈雨中的琉璃珠。
就這麼一勺一勺的朝外灑,待鼎中的琉璃液十去其五, 曲英然取出五個玉瓶來, 將琉璃液裝好, 給了柳明滄三瓶,他自己一瓶, 大毛一瓶。
見東西徹底沒了, 彆管是人還是其它的什麼,眾生靈大多行禮之後, 四散而去。卻也有些不知道是膽子大,還是有其他原因的, 非但沒走,反而朝著修雲峰靠近了過來,其中帶頭的就是一顆大白蘿卜——就是大白蘿卜, 不是人參什麼的,蘿卜本體白嫩嫩水靈靈的,蘿卜纓子綠油油脆生生的。
大白蘿卜很有眼色, 不去找那邊柔情蜜意的兩個化神大佬, 也沒找掌門跟那不認識的小修士,直接就奔著大毛來了。在與大毛十步遠的地方停下,大白蘿卜先用本相對著大毛行了個禮,又化成一個穿著綠衣裳的白胖子, 再行了個禮,這才開口道:“白洛,見過這位前輩。”
明明是個白胖紙卻有個這麼風雅的名字,一向臉上沒啥表情的大毛也不由得抖動了兩下眉毛。
“前輩當不上,小婦人郎大毛,踏入修行路不過幾十載,才是該稱呼白老爺子一聲前輩。”自我介紹著回禮,大毛突然發現……她剛才心裡腹誹人家的名字有點不應該,畢竟她自己的名兒也好不到哪裡去啊。可是介紹兒子女兒的時候,大毛總歸是舒心了許多,還是兒女的名字好聽啊。
白洛聽聞大毛修行隻有幾十載,麵上不變,心裡卻是越發篤定了——做妖怪還是該跟對了主子啊。人家這幾十載的修行已經能化出人身了,尋常妖怪,哪裡能夠如此?
“郎夫人。”白洛恭恭敬敬的道了一聲,“貴主人初來,不知可缺一二灑掃的雜役?”
“這乃是主人家的事情,小婦人做不得主。”
“小老兒還望郎夫人得空問一問貴主人。”白洛並沒有催促,依舊是規規矩矩的行禮,繼而雙手奉上了一塊傳訊玉佩,與一隻玉匣。
“傳訊玉佩小婦人收下了,若有消息必當通知白老。”
“這玉匣隻是我等一番心意而已,並不是什麼貴重物件,還請郎夫人收下。”
大毛想起了兩位主人開醫館的時候,總有病人私下裡給多餘的紅包。兩位主人也會先收下,等病人離開的時候再歸還,主人道這是為了讓他們安心。這大白蘿卜雖然跟病人不同,但也是有求於人,大毛便道了一聲好,將玉匣收下,也是讓他們放心而已。
大白蘿卜們走了,卻又來了一波人,這卻是那波急急忙忙就去閉關的大佬了——他們都剛入定的時候,讓一陣前所未有的香氣驚醒的。可即便是第一時間趕來,這也是慢了一步啊。
看他們來了,柳明滄雖然不願意,但也隻能迎上前去應對,應對的結果,就是三瓶琉璃液當場用掉了兩瓶,眾人各分得了黃豆大小的一點。分完了之後,大佬們又匆匆回去閉關了。柳明滄收起兩個玉瓶,瓶子留住了,總算是個安慰。
琉璃液其實是大師父做的,玉瓶才是大師兄的東西,所以……其實真的是有瓶子就夠了啊。
這麼一想,柳明滄不隻是安慰,簡直是就是心滿意足了。
此時的氣氛挺好的,但係統忍不住破壞一下了【→_→宿主,小師弟,你們什麼時候離開這個世界啊?】
顧辭久【另外一個世界很著急嗎?】
係統【不著急】
段少泊【那我們……能再在這裡再呆上一段時間嗎?一兩年也好。】
係統【(⊙o⊙)呃……一兩百年也都沒問題的!反正那邊也就是再等一兩天而已!】這話要是宿主說的,係統一定會跟他爭論一番,可這話是小師弟說的,也是小師弟第一次提出這種要求,係統不忍心了。
小師弟在這個世界是真的過得很幸福吖。確實這個世界他們就是種種田,逗逗娃,最陰暗的也就是一些想要奪寶,或逼迫他們治病的修士,平穩安樂……
係統【o(* ̄▽ ̄*)o小師弟,要幸福吖。】
顧辭久【廢話。來~小師弟,我們去幸(性)福。】
段少泊【大師兄!】
雖然作為老夫老夫,段少泊也跟顧辭久說了許多沒羞沒臊的話,可那要麼是隱喻,要麼是兩個人私底下說的,哪裡有當著係統的麵這麼直白的?
顧辭久大笑,攔腰抱起來段少泊,化作一道流光進入了修雲峰下方的宮殿,兩人這是去做什麼了,那是不言而喻啊。
半個月後,大白蘿卜白洛等妖修終於等到了大毛的傳訊,成為了修雲峰的雜役。
他們這些妖怪,要麼是承雲門本門的靈田和珍獸園裡頭開了靈智的妖怪,要麼是承雲門弟子下山遊曆的時候帶回來的並無劣跡的小妖怪,且還都是跟腳不佳,能力不足,化而為人姿容也不出挑的。其餘那些稍微好點的,都已經讓開了峰頭的修士收走了。
作為在宗門裡生活的沒有主人的小妖,他們自由是自由,宗門也會給予他們一些資源,可想要繼續朝上修煉,幾乎是不可能的。
如今總算是有主了,這些小妖到修雲峰之後,遁地的,下水的,飛天的,照料修雲峰的動植物,外帶清理幻境。連這些事也做不到的,便儘量變化得好看一些,在山峰的台階上清掃落葉,外加做了知客。眾小妖各司其職,修雲峰看起來也有個樣子了。
又過了幾日,一個內門弟子與一個外門弟子一起來到了修雲峰前頭,這兩位就是孫有文與他找來的曾經的躺吃小子趙午。
顧辭久他們來時,趙午正好接了宗門的曆練任務,下山除妖去了。雖然他一回來孫有文就找了上去,可他自然不能孫有文說什麼就信什麼,自然也得查訪一番。太深的事情,他不會,也不敢去查,可如今正是宗門上下都對這兩位新來的客卿長老充滿好奇的時候,所以表麵上的事情,稍微問一問就清楚了。
比如,這兩位化神是師兄弟,也是一對道侶,師兄叫做顧辭久,師弟叫做段少泊。再比如,他們兩個人隻收了一個徒弟,也是義子,叫做段英的。且這位義子三十不到,已經是半步金丹的修為了。
一個人的名字一樣可能是巧合,兩個人、三個人的名字與身份都一樣,那就不會錯了。
趙午確認了之後,心情也是複雜。他是拜過那兩位化神作為老師的啊,雖然當時隻是孩童啟蒙的塾師。
他也是恨過這兩個人的,因為當年說好的,他們會讓他和他的一家子都過上好日子的,可是他們走了,留下他那個麵容白胖卻讓他覺得可怖的奶奶,抓住他的胳膊,一遍又一遍像下咒一樣跟他說“你得讓我過好日子!你得孝順我!你是我孫子!”
可是當他被接到宗門,即使一開始隻是外門弟子,但隨著對修真,對修士的了解,很快他對奶奶的懼怕就消失了。因為隻要留在宗門,他跟奶奶,跟所有凡俗的親人,就已經被隔開了再遙遠不過的距離……
後來他長大了,還是回家去看了,因為他知道,奶奶已經成為了他的心魔。奶奶還活著,看起來就跟當年他離開的時候沒有兩樣,畢竟,作為承雲門庇護下的村莊,吃的都是靈穀,養人。
奶奶看見了他,還想上來拉扯,就像拉扯他的父親、母親、大伯、伯娘,還有幼年時候的他那樣——這個老太太雖然是他們趙家最年長的長輩,卻也像是一條趴在趙家所有人身上吸血的毒蟲。
可趙午隻是瞪了她一眼,稍微用上了一點真元,她就嚇得蹲在地上,尿了褲子。
趙午給家人留下了一些靈石,在村中留下了最粗淺的養氣功法,即便是沒有靈根的人,也能修行用來強身健體。畢竟那是自己的家人,是幼年生活的地方。
那時候他還有些得意,想到顧辭久和段少泊時,也想著他們要是看到如今的自己怕是會後悔不迭吧?如今想來,怕是人家早就知道他後來該是怎麼一種情況,帶不帶走都是無妨了。
趙午呆站了一會,突然轉身,看架勢竟然是要走。
“趙師兄,這是怎麼了?”孫有文趕緊把人攔住,十九年前他比趙午年長,趙午看見他還得叫一聲叔,可如今他啊這聲師兄叫得已經是心甘情願了。
“沒必要,兩位長老也不是不知道咱們如今就在承雲門,這些日子來卻半點聯係沒有,明擺著是覺得前事已了,咱們自己找上門來,實在是太過厚顏。”
“趙師兄!趙師兄!”趙午走動的步子越來越大,孫有文攔也攔不住,一急之下拽著他的胳膊跪在了地上,“趙師兄!看在咱們是同一個村兒裡出來,求你幫幫我吧!還有三個月,我來宗門就要滿二十年了!可如今宗門裡並沒什麼地方缺雜役,到時候怕是會強迫的讓我回家!如今我也不圖彆的,就是想留在宗門裡頭,讓我去百壽園清理獸糞,我也乾啊!”
孫有文哀求的可憐,且他說的也並非是假話。
早些年,孫有文是挺討厭的,甚至剛來承雲門的時候,他還仗著自己年紀大,輩分大,欺負過趙午,搶過他的資源。可後來,兩個人都吃了苦頭了,知道了神仙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尤其是他們這種沒有靠山的“神仙”,兩個人開始抱團,互相幫助。若非如此,孫有文被選入內門之後,不會還跟孫有文依舊保持著聯係。
趙午此時心境已經通達,要是隻有他自己,是絕對不會去打擾兩位老師的,可他在內門,也隻是個無師承的尋常弟子,認識的人也同樣平常,對孫有文的去留,根本說不上話,確實隻能向修雲峰求助了。
“好吧。”歎了一聲,趙午轉過了身。
“兩位師兄,來我們修雲峰,所為何事啊?”修雲峰的登山路上,站著個舉了把大掃帚的有胡子小男孩。看他們過來便停止了掃落葉,用嫩生生的聲音問著。
“當不得師兄,我倆乃是兩位長老在上山村的故人,最近剛知道長老入了承雲門,特來道賀。”趙午雙手奉上一隻玉匣,裡頭是一塊上品靈石,對於一個化神至尊來說,上品靈石可能就是垃圾,但趙午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咦?”小男孩驚呼一聲,接過了玉匣,“兩位師兄且稍等片刻,待我進去通稟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