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顧辭久說找到了活過九天的方法, 不管是真是假, 總算是讓其他人鬆了口氣。
他們坐在牆根下麵, 總算是壓過了這個晚上。當天邊出現第一道朝霞,牆頭上的盯了他們一晚上的怪物就消失不見了,新人也一頭栽了下來,把胖子壓了個正著。
胖子現在已經學會再怎麼彆驚嚇也把叫聲吞在喉嚨裡了, 隻發出可笑又有點可憐的“嘶嘶”聲。
其他人還不敢動,隻顧辭久帶著段少泊和老爺子起來, 把新人扶開。
“能動了, 不用再拉著手了。而且我們要趕快離開這裡。”
“臥槽,這是什麼啊!”胖子一聽能動, 第一時間站了起來, 原地跺腳拍打身體, “蟲子!”
鬆軟的黑色泥土和白色的蛆蟲隨著他的拍打,紛紛掉落在地上,胖子一腳踩在蛆蟲上,蟲子爆出的漿液是黑綠色的,並且有著濃烈的腐臭。
“一邊走,一邊拍, 快走。”顧辭久扯了他一把, 其他人幫著他一路拍打。
“哎!”
“新人呢?”小周問, 聲音裡帶著鼻音。
新人仰麵躺在地上,很明顯已經死了,屍體麵容扭曲, 嘴巴大大的張開,下頜看起來都已經脫臼了,嘴巴裡塞滿了泥土,兩隻眼睛閉著,可眼皮起伏,不時有蛆蟲掀開他的眼皮露出一點頭尾……
小周剛才沒注意新人的樣子,問的時候才看了一眼,頓時打了個激靈。
“不管了。”“這也是沒辦法……”“走吧。”
“嗯。”小周吸了吸鼻涕,卻又看了新人的屍體一眼,她想的是燕子。
一個團體裡,相似的人總會更加的親近,她跟燕子是唯二的兩個女生,自然也就彼此抱團,可真沒想到,來之前她們還笑談著變成女超人要怎麼樣,現在卻……
燕子是不是也跟這個新人一樣,現在不知道躺在什麼地方,讓蛆蟲啃食?
昨天剛來還是十個人整,現在隊伍卻隻剩下了七個人,每個人的心底都沉甸甸的。
不過第二天,他們過得意外的輕鬆,白天的時候在白樺林裡頭找食物,雖然不多——天氣越發的冷,第一天找到的蘑菇還算多,第二天就驟然少了一半,全靠發黃的野菜和顧辭久用石頭打的鳥類與鬆鼠。
麵對稀少的食物,他們就有些慶幸自己是小孩子了,至少胃口也小了。
中午吃過東西,所有人聚在一處日照還算溫暖的地方,輪流小睡。不過瘦子、胖子還有小周都睡不著,即便額頭已經發疼,可閉上眼睛昨天夜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就在眼前閃過,甚至這些回想,好像比昨天親眼所見的情景更加駭人。
眼看天色變得昏黃,顧辭久帶著他們回到了孤兒院牆邊。
“今天晚上我自己進孤兒院一趟。”還沒到的時候,顧辭久這麼說。
段少泊:“我跟你去吧,你一個人翻牆都不好辦。或者被什麼迷住了,連個叫醒你的人都沒有。”
“我跟著去吧。”胖子說,“昨天段哥你去過一次了,顧哥去是沒辦法,那些東西我們其他人遇見實在是不知道怎麼應對,但是總不能全讓你們跑。”
“我也去。”瘦子也說。“我也……”小周慢了一步,臉上發熱,因為她是不敢的,說這些話完全是為了客氣。
段少泊:“乾脆還是抽簽吧,這次一個人就夠了。”
抽簽結果,段少泊。
他們到了牆邊,等著天徹底黑下來。當天真的黑下來的那一刻,一位、一頭修女竄上了牆頭,蹲在那,身軀前傾,就像是一隻盯著玩具的貓,但從它身上看不到任何貓咪的可愛,隻有惡意和恐懼。
“行了,都彆去了,分前後夜睡覺吧。”顧辭久一攤手。
“怎麼睡啊……”小周苦笑,“白天都睡不著,現在夜裡,頭上還有這個,根本睡不著。”
“那我背經給你們聽,好嗎?”段少泊說,“就是咱們夏國的經書,也不知道在這地方管不管用。”
老爺子:“哎?小段你還會背經啊?佛經還是道經?”
“是道經,我過去那個情況,有一陣心理很亂,就坐下來學了一些這方麵的東西。我不會唱,找不太準那個韻律,就給你們背一背吧。”
“好!”普通人對於道經的了解,大概就是一本《道德經》,還最多說兩句“道可道非常道”之類的,但不管是什麼,這是經啊。印象中應該就是能夠降妖伏魔的東西吧?
“那我背了,老君曰:夫道,一清一濁,一靜一動。清靜為本,濁動為末。故陽清陰濁,陽動陰靜;男清女濁,男動女靜。降本流末,而生萬物。清者濁之源,靜者動之基。人能清靜,天下貴之。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滅……”
這是《太上老君清靜心經》,如今在場的,聽明白的人除了段少泊就顧辭久了,可並不妨礙其他人“聽進去”。段少泊的聲音平穩卻不平淡,聽在耳中直讓人覺得安穩舒心,不知不覺眼皮就開始打架,不過一會兒,手還跟兩邊的人緊緊拉著,人已經倒下去了。
這是顧辭久和段少泊白天商量的結果,這才第二天,不能讓眾人繼續這麼提心吊膽下去了。不睡覺帶來的結果可不隻是身體和精神上的疲勞,超過三.四天那就要精神失常的節奏,他們也不希望隻有自己兩個人在這個世界中活著走出去。
讓他們兩人都沒想到的是,得益的並不隻是遊戲中的五個同伴,還有遊戲外的人們。
一個白天都是乏味的野外生存,看直播的人原本已經沒有幾個了。不過有昨天的老觀眾,知道夜裡還有變故 ,所以盯著點來了,還有國家安排的專門盯著他們直播的特殊人員——每個直播都有這種特殊人員,把異常上報,特殊問題彙總。所以,聽到看到段少泊念經的人是不少的。
恐怖遊戲中的人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現實世界中的人雖然沒有死亡的威脅,壓力小,卻也隻是相對。
這幾天外邊警車、消防車、救護車警鈴的聲音就沒有停歇過。走在大街上,突然就會有人失聲痛哭,這往往還會引起連鎖反應。網絡上到處都是一群人抱頭痛哭的動圖,世界各地都有。
用網絡上的話來說,這是一個很“喪”的時代,所有人的頭頂上都烏雲密布,而且烏雲裡即將墜落下來的是致命的刀鋒,那些在恐怖遊戲裡各種慘死的人,十天後就會變成了你自己。
夏國還算好的,因為禁槍。外國已經開始出現了打.砸.搶,凶.殺,強女乾等等暴力事件,凶手們卻都不是暴徒,不久之前他們都是普通人,這些人是懷著“死前狂歡”的目的做出這些事的。
該怎麼舒緩民眾的情緒?各國都在疼痛。
而此刻觀看直播的人們,無論他們是出於何種目的,陌生還是熟悉,在段少泊的誦經聲中,他們的情緒被舒緩了。
許多人舉著直播機就睡著了,一夜過去,第二天腰酸背疼,可是心情突然就舒暢了許多。官家安排的特殊人員意誌力不是旁人可比,他有點迷糊,沒睡著,一直撐到有人來換班。回去睡了一覺,起來,同樣感覺到了自己心裡的變化。
作為特殊人員,他自然不可能像普通人那麼喪,可心理壓力一樣是存在的。
雖然這是一種沒辦法量化的感覺,這位特殊人員還是把事情報給了上級。
三天後,直播機多了無法關閉的背景音樂,在常人聽來隻是很舒緩的背景音樂,可在低頻中,卻有佛經和道經之類的唱經在其中。其他國家也開始紛紛效仿,有些國家甚至直接就在網絡上加入唱詩班的頌歌之類。
這是三天後,暫且回到現在。五個人都睡著了。
“少泊,你真沒練過?”顧辭久做出一臉驚訝。
“沒有,我也很意外。”段少泊臉上的驚訝隻比顧辭久的更多。
“牛。”顧辭久比出大拇指。
“我倒覺得你像是練過,沒有你,隻靠我們幾個在這種恐怖遊戲裡,想活下去真不容易。”
“那我把大腿給你抱,最硬的第三條腿哦。”
“……”段少泊挑著眉毛,一臉無奈,“小孩子彆說這麼烏七八糟的話。”
顧辭久吐舌頭:“你也睡一會吧,有我守著就行了。”
“我……”
“睡吧,後半夜會把你叫起來的。畢竟我白天也就睡了應該不到一個小時吧,我也需要休息。”
“好。”
段少泊也躺下了,他剛入睡沒多久,窸窸窣窣的聲音從白樺林的方向傳來,新人和燕子從林子裡走了出來。新人的屍體他們特意去看過兩次,中午之前它還在那,中午之後就消失了。
今天新人可沒有昨天那麼“體麵”了,它的兩隻眼睛已經被蛆蟲吃空,白白的蟲團在眼窩裡組成了新的眼珠子,走動間,他的鼻孔和耳朵裡也開始朝下掉蟲子。
這種氣溫,蛆蟲本不該這麼活躍的。
顧辭久抓著獵.槍的槍.管,站了起來,大步衝過去,雙手握著槍.管,衝著燕子就抽了過去。槍托跟下頜骨親密接觸的聲音乾脆又響亮。正常人,即便成年人挨這一下子也要倒地不起了,燕子隻是停下腳步,身體朝後一仰。
新人張開雙臂,朝著顧辭久撲來,於是鼻梁骨穩穩的挨了一槍托。
燕子的身體剛直起來,下頜骨幾乎相同的位置,立刻挨了第二下槍托!
五分鐘後,在一塊下頜骨飛出去的同時,顧辭久坐回了牆邊。他的戰鬥都是在白樺林外的,地麵上有一道正常人都看不見的分界線,分界線的兩邊是黑色和灰色,黑色裡總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蠕動,灰色則是那種弄臟了怎麼都擦不乾淨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