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前後左右都是人,動一下就得說一聲對不起,因為他踩到了彆人的腳,或者碰到了彆人。可是其他人都在笑,在說話,在傳遞各種各樣的食材,所有的灶台都燃燒著火苗,所有的鍋都燒著,或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或發出呲啦呲啦的聲音,蒸汽和油煙噴發著或誘人或嗆鼻的聲音。
其他人看起來都很適應這種混亂,甚至樂在其中。
西比爾覺得他是想離開的,這種環境讓他煩躁,他是不喜歡的,甚至是厭惡的。
他想離開,但他看見了父親,父親也在看他。他們父子的眼神交彙隻有一瞬間,他卻從父親的眼裡看到了很多——這是他需要學習的,需要融入的地方。
西比爾的記憶很好,幼兒園的事情也能清楚的記起來,他記得他的第一家幼兒園,他把小雞掐死了,並叫來其他孩子,想讓他們一起跟他分享樂趣。用過家家的玩具,切開小雞,看看它身體裡是怎麼樣的。
於是他被轉走了,並輾轉了許多家幼兒園,因為他不去殺小雞了,他聽父母的話,有些事不能在家裡之外的事情,但又陸續做了許多其他事情。
後來父親發現了,發現他並不是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與眾不同的,他聽父母的話,但也有孩子的調皮,所以他會故意的做出這些不同的事情。
西比爾沒有被懲罰,他反而得到了一把櫻桃,大多數都是亮紅色的,隻有一顆紫紅紫紅的櫻桃。
“你要先吃哪一顆?”
西比爾自然的拿起了那顆紫紅色的。
“為什麼?”
“因為它最熟。”
“不,因為它最特彆。”
西比爾吃掉了櫻桃,紫紅色的竟然很酸,那些亮紅色的反而很甜。
“你可以特彆,就如巨龍,他們是最特彆的魔獸,從血到骨甚至呼吸噴吐出的霧氣都是絕佳的煉金材料,但沒誰去傷害他們,因為他們夠強,也夠聰明,足以保護自己的特彆。但要知道在恰當的實際,選擇恰當的方式特彆。否則隻會讓你自己成為一顆還沒真正成熟就被吃掉的櫻桃。”
西比爾露出了笑容,他還是不適應廚房裡的狀況,可他從三個室友身上學,學些他們的應對和說話方式,就像是這半年裡,在大學裡那樣。
一頓豐盛的晚餐吃完,三個人把西比爾拉了出去遊玩,這座人類的小城是真的沒什麼好玩的,這裡有的,萊希爾大學邊上的萊希爾城裡都有,這裡沒有的,萊希爾城裡更是應有儘有。
晚上,本來是要去自己住旅店的三個人都被法蘭克夫婦留了下來。顧辭久和段少泊住進了客房,精靈克洛玻斯則與西比爾住在一起。
第二天一早,早餐是一向起得早的顧辭久做的。
早餐的桌上又是熱熱鬨鬨的,跟三個室友說話的艾爾莎一直在笑。西比爾吃著香甜的鬆餅,卻覺得嘴巴裡發酸,在早餐之後,他才想明白,他嫉妒了。
早餐之後,約翰先走了。顧辭久一胳膊摟上西比爾的脖子:“這家夥我借走當地圖了,我們會買了食材中午回來做飯!”
“你們昨天帶回來的東西還有很多……”艾爾莎夫人說著,可是她兒子已經彆顧辭久“綁架”走了。
他們倆確實去了購物街,但是顧辭久沒去買東西,他買了兩個甜筒,給了西比爾一個,兩個人坐在街邊的長椅上,看著來往的人。
“我們是故意的。”顧辭久說。
“嗯。”西比爾舔了一口他的草莓甜筒,“所以你們想得到什麼?”
“克洛玻斯認為你很可能受到了虐待,所以性格才會異常冷漠。”
“你們認為我爸爸虐待我?我要感動嗎?”
“不需要,因為是我們多管閒事。”顧辭久扭過頭來直視著西比爾笑了,“就像我知道,你的疑問不是諷刺,而是真的在疑問一樣。”
西比爾的眼珠動了一下,沒有說什麼。
顧辭久也不需要他接話,他扭回頭去,重新看著來往的人:“生靈,有生命的,活著的,為什麼要活著呢?那些遵從本能,或者就隻是活著的,可以不去管。但那些有智慧的,為什麼有很多也如畜生一樣隻是活著呢?甚至會做出比畜生更肮臟的事情……”
“看那抱著男人的胳膊,把胸口擠在對方身上的女人,她的孩子在家裡餓著肚子。那邊那五個笑鬨著的男女朋友,私下裡他們的關係亂得仿佛貓咪的毛絨球。那對帶著孩子一臉笑容的夫妻,男人跟女孩根本沒有血緣關係但他自己不知道,並且男人每天晚上都會去偷看自己的女兒,而妻子深知這一切,並特意在家裡的時候把女兒打扮得不適合她的年紀,因為她擔心有一天自己出軌的事情會被丈夫知道。”
顧辭久哢哢兩口把甜筒徹底吃光:“我的血緣特殊,從小就能看到彆人身上的命運之線。我該厭惡他們,但並不,看見那些醜惡,我心裡生出的是好奇,好奇……到底是這些人是不正常的,還是那些好人是不正常的?或者隻是那些好人還沒在自己的生命力遇到那個讓他們變得醜惡的契機?”
西比爾也吃完了他的甜筒:“你想去做那個契機?”
“對呀。”顧辭久開心的笑了起來,“找一個大房子,把一些好人,一些壞人都關在裡邊,讓他們做‘遊戲’,那麼會發生什麼樣的結果呢?隻是想一想我就止不住的……興奮!”
西比爾抿緊嘴唇,他也想象了一下,一股電流從尾椎直擊他的後腦,他強忍著才沒有顫抖起來,但也閉了一下眼睛,當他重新睜開眼,發現顧辭久已經湊近到了他的麵前,隻翹起一邊的嘴角,對他笑著:“對吧?”
“……想我做你的同夥?”
“如果早幾年遇到你的話……不過你是個乖孩子,你不會答應的。”
西比爾點點頭,就顧辭久不認為他剛才的提問是反諷,他也不認為顧辭久現在的敘述是激將:“我的爸爸媽媽不會讓我去做那種事情的。”
“是的,親情比刺激重要,更能讓我們滿足。所以如果是幾年前我遇到你,我會殺了你父母,那樣你就能陪我玩了。”顧辭久又笑了,嘴角彎曲的弧度誇張得嚇人,紅唇和白牙配合在一起,好像是剛剛啃食過血食的怪物。
西比爾還是點頭:“嗯,如果我父母死了,我也會去找你玩的,不過我得殺了夏爾摩。”
“不,在那之前,我會殺了你。”
“年紀比我大,不表示你比我強。”
“嗯,也有那個可能,所以要麼是我死在夏爾摩前邊,要麼是我殺了你。”
“就這麼確定隻有兩個可能嗎?”
“好吧,你可真是個孩子,如果真有那麼個可能,我沒能保護他,他死在了我前邊。那我也會死的,我活不了多久。”
“你和我父母一樣,你們屬於彼此,但是……”西比爾歪了歪頭,“你是怎麼做到的?愛情?或者是……情.欲?”他的麵部肌肉有點抽搐,原因是他最後吐出來的那兩個字。
反社會人格,很多在那方麵都不行,可原因並非是他們身體有毛病,而是精神上的反感。就如西比爾,他覺得兩個人緊抱在一起,汗流浹背,彼此一身粘稠,還耗費了大量體力的事情,實在是太讓人惡心了。
即使他是因為這種行為被創造出來的,可西比爾不認為自己很美好,更不認為其他除了他的父母之外的生靈的存在很美好。
“你要知道一件事,你父母除了你之外,還有他們彼此。我和夏爾摩,我們是伴侶,伴侶是什麼呢?就是我們是彼此的一部分,我們拚在一塊,即使拚不成圓,拚不成方,但我們拚起來了,即使稀奇古怪,滿是尖刺,但也成為了完整的一部分,我們彼此擁有。而情.欲……是伴侶義務與權利的一部分而已,我滿足他,他滿足我。重點不是這件事本身,而是看著你的伴侶獲得滿足時,那幸福的表情……”
“我不能理解。”西比爾看著顧辭久那簡直幸福得冒泡的臉,偶爾他從父親和母親的臉上,也能看到類似的表情,他認同了顧辭久的解釋,但也確實不理解,“你是怎麼跟夏爾摩相戀的?”
“我首先發現他很可愛,然後意識到我愛上他了。”
“……”西比爾思考。
“不過,我覺得你大概沒法複製我和他的經曆,如果你想品嘗一下愛情,那我推薦你去找一個愛你的人,先感受一下被愛的滋味。”
“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暖氣啦!!!!_(:з」∠)_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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