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園睜著黑漆清亮的杏目,站在原地沒動。
王朝、馬漢等人都以為蘇園是被這突來的陣仗嚇傻了,忙趕過去救援。小姑娘已經被欺負得夠慘了,萬不能再讓她受罪。
二人不知展昭也在這時候動了。
於是便有王朝馬漢一左一右去踹張屠戶的左和右腿,展昭則一記飛腿踹在了張屠戶肩膀的盛況。三人之所以都沒有選擇去踹張屠戶的腹部,皆因他們是武人,怕這一腳把人打得腑臟破裂致死。饒是如此,張屠戶受這三下也快命沒了半條。
張屠戶的身材較之他小兒子更壯實,長得跟一頭熊似得,身體重重倒地時,仿佛帶著四周地麵都跟著震顫。他疼得齜牙咧嘴,嗷嗷直叫,被展昭嗬斥一聲‘肅靜’後,他憤怒地瞪圓眼欲反抗,最終在展昭的目光下偃旗息鼓。
在絕對力量的差異下,他完全不堪一擊,沒有任何造次的資格,隻能老老實實憋著。
張進喜見父親這樣受罪全是為了自己,更加憤怒,他爹都奈何不了展昭,他自然也不敢招惹他。他就瞪向蘇園,又瞪向許婆子,轉而環顧堂內所有的衙役,大喊王勝在哪裡。
“你們母子好算計,竟拿我們當猴兒耍!如今既鬨到這地步,那大家誰都彆想好過!”
“進喜,不能說——”張屠戶依舊疼得齜牙咧嘴,但他已經來不及阻止衝動的張進喜了。
王勝?張進喜所指的顯然正是他們開封府的衙役王勝。這其中果然另有內情,公孫策看了展昭一眼。
展昭立刻命人將王勝帶來。
王勝今日並不當值,早已歸家,所以對府內發生的事情尚不知情。
他一來見到堂中光景,愣住了,不解許婆子和張家怎麼鬨到開封府公堂。照理說,許婆子本就不是蘇園的長輩,加之有開封府展昭等人幫忙拒親作為理由,張屠戶家縱然不滿,應該也不會難為許婆子。王勝也是因此放心地隨許婆子去辦退親的事兒,他怎麼都想不明白如今怎麼就出了變數。
王勝心裡十分不安,他既然能被叫過來,說明張家有人已經將他供出來了。許婆子是他的親生母親,一直覺得虧欠他,不會乾出把他供出來的事。
“王勝,虧我大哥把你當兄弟,把家裡做的生意介紹給你。可你卻恩將仇報!今日是你不要臉地搶我家生意在先,就彆怪我魚死網破!”張進喜見到王勝就恨得咬牙切齒,放狠話道。
“你糊塗了,說什麼胡話,我聽不懂!”王勝氣得責罵張進喜,也想撇清自己的乾係。
“咳咳……”
張屠戶苟延殘喘在一旁,已經被氣得隻剩下咳嗽了,表情一臉絕望。他有種預感,今天的事兒逃不過了。
公孫策這時已然將堂下人的基本情況做了了解。跟蘇園一樣,公孫策也敏銳地察覺到了戶籍記錄中涉及的‘孤女’問題。再思及王進喜口中說的‘生意’,公孫策直覺這生意肯定跟娶孤女有關。
拍響驚堂木,令他們速速老實招供,否則嚴刑伺候。
張進喜這時才開始後悔自己衝動了,但於事無補,他畢竟才十六歲,涉世未深,沒忍下多久的拷問和恫嚇,就將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如實招供了,
他們張家以前就做配陰婚的生意,後來搬家到了東京汴梁,就是為了把生意做大。為怕引起外人懷疑,張家就乾起做屠戶賣肉的生意當幌子。
本來之前做陰婚都是死人配死人的,張家在中間收點鬼媒人錢。但到了東京後,有的富貴人家要求便比較特彆,他們不喜把已經腐了爛了不知什麼長相的亡女配給自家兒子,便要活人配陰婚。
天子腳下,執法嚴明,斷然不允許這種害人損命的事情發生。可人家的錢給得實在是太多了,足夠他們冒險去買一條人命。
人總是貪心不足,若能省掉大筆買人命的花費豈不更好?
於是張家就想到了假借為兒子娶妻的名義辦陰婚,他們特意挑選五服內沒有親人的孤女,以低價將人聘娶到家中,再磋磨至死。
婚嫁期間張家兒子隻是以媒人的身份代行成親步驟,成親時其身上會帶著鬼新郎的生辰八字,之後也不會跟新娘同房。新娘子是孤女,沒有娘家人幫襯,嫁到彪悍的張屠戶家隻有任人揉搓的份兒,被欺負了卻也無從訴說,終了委屈到死都沒有人關心過問過。
王勝和張家大兒子交好,得知內情後,便也學做起來這門生意。不過比起張家的大生意,他隻能算是撿芝麻的,兩次一共也不過賺了三千兩。
最近張家又接到一單生意,錢給得很多,但要求女方必須身材好,秀美漂亮。張家發愁找不到人選,被催得厲害,那邊又是得罪不起高門大戶。張家便告訴王勝,若王勝能幫忙張羅一位合適的人選,便分他兩千兩銀子。
王勝立刻想到他親娘許婆子一直照顧著的孤女蘇園。他便從中斡旋,提議許婆子給蘇園相看。許婆子起初並不知情,隻覺得張屠戶家條件不錯才說給蘇園。後來她得知蘇園不樂意,又有公孫先生幫她說話,許婆子就打定主意不做這門親事了。
王勝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立刻阻撓,前去哀求許婆子。因為高門大戶那邊已經相中了蘇園,且合過了八字各種相宜,便不願改人選,甚至威脅若張家不能成事,就將他們做的醜事宣揚出去。張家和王勝為了活命,便隻有一個選擇:竭力促成這門親事。
“既然你們兩家是狼狽為奸互幫的乾係,怎麼還起了內訌?”公孫策對這一點有些不解。
“還不是他——”張進喜憎恨地指向王勝,“他想獨吞所有錢財,自己娶蘇園,才讓許婆子跑去我家退婚!”
公孫策挑了下眉,意識到張家人似乎有什麼誤會,他們竟以為蘇園退婚的原因是受了王勝的撩撥?可是許婆子當時分明解釋了因展昭的緣故退親,為何張家人還是堅持認為是王勝作梗?大概雙方早就互相猜忌了。。
蘇園在默默旁觀了張家人和王勝自爆罪名的整個經過,嘴角淺淺勾起,覺得很精彩,若是能讓她捧一把瓜子便嗑邊看就更完美了。
隨後王勝和許婆子被押入大牢,等候判刑問斬。
蘇園擇日提著食盒去看了他們。
許婆子一見蘇園就自責地痛哭,連連跟蘇園道歉。
“道歉有用,你就不會做大牢了。”若非是她,而是原來的蘇園,隻怕早就被算計嫁進了張家然後被折磨致死了。
蘇園從食盒裡拿出菜,遞給他們,“這是我給你們做的最後一頓飯,炒黑心肝、炸毒蠍子、蛇頭老鼠膾……”
許婆子一見到這些菜,頓時惡心得吐起來。
王勝愣了愣,忽然想到了到什麼,他蹭地起身衝到柵欄邊,手抓著牢門,死命地往蘇園跟前湊,“是你!是你!我們本可以沒事,全是因為你——”
“噓,”蘇園用食指抵住自己的嘴,示意王勝安靜,“好好吃飯,彆鬨。”
作者有話要說:寫紅燒肉就想吃紅燒肉,默默地把冰箱裡凍得一塊梅肉拿出來化了,晚上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