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園把門窗緊閉, 用鑷子夾住信封,透過油燈的光觀察,確定信封裡隻裝著一封信和一塊環形狀的東西後, 她才用剪刀剪開信封。
先是一塊玉玨從信封裡的掉出來, 然後便有一張折疊成方形的信紙。
蘇園展開信紙,隻見信紙上從頭到尾通篇密密麻麻隻寫了一個字:蠻。
一個字挺簡單的, 看一眼就知道是什麼,即便多想也想不出是什麼意思。
蘇園便懶得去想, 閉眼感受到四周很寂靜, 沒什麼危險存在後。她就打了個哈欠,跑到床上去睡覺,很快就睡熟了。
蘇園醒來的時候, 天已經黑了, 桌上的東西還擺在那裡。她洗完臉之後,這才拿著打算去找公孫策。
開門後, 蘇園就見白福蹲坐在她門口前的石階上。
“在這等什麼呢?”蘇園問她。
白福呆呆地仰頭,在看到蘇園後,趕緊回神兒,連趕忙起身給蘇園賠罪。
“五爺怕蘇姑娘醒了之後腹餓,特意吩咐小人在這等著蘇姑娘。”白福告知蘇園,廚房那邊的廚子已經備好了飯菜,隻要蘇姑娘吩咐下來,菜立刻就能上來。
“本還沒想到,聽你一提我還真餓了。”蘇園到隔壁問孫荷起沒起, 孫荷一聽有美食,立刻跳下床說自己早就起了,然後急忙忙穿衣服。
“那就把菜送她這, 一會兒我們一起吃。”
白福笑著應承,這就要退下。
蘇園便與他一同出了院子,順便問他:“你家五爺呢?”
“一個時辰前,就和展護衛他們去牢裡審犯人了。”白福道。
蘇園應承,與白福分開後,她在路上碰見了幾名開封府的衙役和小吏。
這些人看到蘇園後,都立刻停下腳步,馬上訕笑著跟蘇園打招呼,不論是神態還是舉止都畢恭畢敬,小心翼翼。
他們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走,等蘇園從他們身旁過去之後,所有人就立刻把目光都放在蘇園身上,滿眼探究和好奇。
衙役們從鄭州返回到開封府後,早在府裡把蘇園的事跡傳瘋了。說著她如何扛著七尺大刀,追蹤至安康侯府,以一己之力殺出重圍,拯救了包大人等人,智破鬼見愁的詭計……
大家初聽這話的時候,還想著這說法是不是有點誇張了。
直到今天上午,他們親眼目擊蘇園、白玉堂等人回來了。蘇園穿著帶血的裙子,果然扛著一把大刀,人下馬的時候,走路仍然健步如飛,看起來一點都不疲累。而馬漢、趙虎等人與之相較,完全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個個都累得不行了。
原來沒有半點誇張,竟都是真的!
衙役們已然不知該如何形容他們的心情,總之非常非常震驚!想不到平常看起來柔弱嬌小的蘇姑娘,竟然是這麼厲害的高手!藏得可太深了,完全出乎意料,難以置信!
蘇園走了幾步之後,感受到來自背部的注視。她回頭望過去,就見那些衙役們趕緊收了目光,或假裝聊天或假裝走路,很快就溜沒影了。
估計再適應幾天,他們就會習以為常了。
……
被擒住的鬼見愁殺手們,身上都背著不止一條人命。他們都要對他們過去曾犯下的那些命案,進行一一交代。尤其是蘇記藥鋪的王鼎夫妻,在鬼見愁裡呆了十年,二人共計犯下的殺人案有數十樁。
書房中,公孫策正一一整理歸納這些案子的信息,然後寫信給案發地的官員和刑部,請他們重新複核案子。
包拯則根據這些被害者的身份,找尋是否還有其它的關聯。
包拯認為鬼見愁起初建立的幾年,在江湖上並無名氣,絕無可能像現在這樣容易接生意。但王鼎夫妻倆,在早年間所接到的殺人生意卻並不少。
據夫妻二人的供述,他們都是聽上頭的吩咐乾活,隻要殺人就有錢拿,至於是不是真有人□□,他們也並不能完全確定。
“被害者中以鄭州地界的人居多,尤其是前三年,商人占了大半數,其中還有四名朝廷命官。這四名朝廷命官分彆管的漕運和鹽鐵事務。
王鼎夫妻的殺人手法都比較隱蔽,被害者看起來要麼像是自然發生的意外,要麼像是被其他仇人害死,所以當年這些人的死沒有任何人察覺到異常問題。
“蘇家就是在鄭州發家的。”蘇園先出聲,才笑著敲了敲門走了進來。
包拯和公孫策見她來了,都立刻起身迎她。蘇園可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蘇園忙請他們二位彆這樣,就如往常一般就好,不然她會不舒服。
“來的路上,我已經像個猴似的被人圍觀了一圈了。”蘇園可不想進了屋之後還不舒坦。
包拯和公孫策都笑了,倆人也就不客氣了,各自落座後。在聽蘇園稟明信件的情況,倆人的麵色都嚴肅下來。
包拯看這玉玨,“此為血玉,色淨而無瑕,是難得佳品,市麵上鮮有。縱然是龐太師那裡,也未必有這等好物。”
“這麼稀罕?”蘇園看一眼那色紅似火的玉玨,還是覺得白玉堂送她白玉梨花簪比較好看,關鍵時候還能用來殺人。
蘇園不禁摸了摸她頭上已經背了一條人命的白玉梨花簪。
“這蠻字為何意?”蘇園最見公孫策在研究信上的字,忙詢問道,“罵我刁蠻?”
“不是罵人,哪有罵人的同時會送你這樣稀有的玉玨。”公孫策細數信紙上所有的‘蠻’字,“共計七百零八個。”
“這數字有什麼特彆的意思麼?”
“七百零八沒有,”公孫策道,“但如果是‘蠻蠻’,便剛好是三百五十四個,為一年的天數。”
蠻蠻又是什麼鬼?蘇園感覺到了自己知識的匱乏。
包拯幫忙解釋道:“《山海經·西山經》中有言:‘崇吾之山 ,有鳥焉,其狀如鳧,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飛,名曰蠻蠻,見則天下大水。’”
包拯告訴蘇園,這‘蠻蠻’實則就是比翼鳥。
公孫策看了一眼蘇園身後的白色身,特意補充道:“沒錯,正是‘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的比翼鳥。”
“什麼比翼鳥?”白玉堂連門都顧不上敲了,直接大邁步衝進了屋裡,撿起桌上的信和玉玨看了。
再聽明白公孫先生解釋之後,白玉堂立刻瞟向蘇園。
這一瞬間的眼神,吃味至極。
白玉堂當即要撕信,還欲摔了玉玨。
公孫策忙讓他手下留情,“這可是證據,要封存開封府,不歸她。”
白玉堂聽了‘不歸她’三字,這才鬆手,把玉玨和信交了上去。
“看來趁我們不在,有人潛入了開封府,或者府中本來就有細作,將此信悄悄送進了你房中。那會是什麼人做的此事?目的又是什麼?”
公孫策不禁想起蘇園以前收過凶手送眼珠子的事情來。
白玉堂嫌棄地瞟一眼那塊玉玨,清冷的聲音裡帶著殺氣:“玨,王玉。”
王玉?包拯和公孫策都免不了有幾分訝異。
雖然說‘玨’拆開確實是‘王玉’,但王玉是女子,而這信上的‘蠻蠻’二字,明顯是對蘇園有表達喜歡仰慕的意思。女子對女子有仰慕之情,這太出乎包拯和公孫策的意料之外了。
白玉堂倒不覺得稀奇,因為他親眼見識過王玉看蘇園的眼神。寫‘蠻蠻’信,送玉玨給蘇園這種事,若為王玉所為一點都不稀奇。
“可是王玉已經死了。”公孫策沉吟了下,便揣測道,“很可能是她在前往滎陽之前,就命人送此物給你了。”
“屍體的臉爛了,不能親眼確認臉是王玉,我總有幾分不放心。”蘇園心裡隱隱有種不對的感覺,但又具體說不出是哪裡不對。
公孫策理解蘇園的想法,他剛和包大人討論過王玉屍身的情況。
如今已知所有與王玉有過來往的人,都並不是很了解王玉,所以難以從更多的細節上去辨認和確定王玉的屍身。但是王玉整個身亡的過程,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問題。
“信的事一時半會兒查不明白,你二人先去歇息吃飯吧。”
公孫策瞧見著這一對璧人離開,臉上情不自禁地掛起了笑容。
包拯則蹙著眉頭,時不時疑惑地看一眼‘蠻蠻’信。
他喝口茶後,歎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其實細想想,這自古就有龍陽之好了,女子之間當然也可以有。”公孫策開闊了一下思路後,跟包拯道,“我發現蘇丫頭似乎很容易吸引這類人。”
包拯笑一聲,“她什麼人不吸引?世人皆愛豪傑,這好人壞人其實她都吸引,不過壞的尤為容易凸顯出來罷了。”
公孫策如此一想,倒也是這個道理,便笑著釋然了。
“以後怕是會更多。”等蘇園的能耐被世人知曉之後,仰慕她的人隻會越來越多。
包拯歎道,“在這一點上,蘇丫頭與展護衛好像有幾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