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他一大早就去片場工作,晚上披星戴月的回家還要忙著和朋友一起剪片子,之前更是因為看多恐怖電影做噩夢,估計好久都沒睡飽覺了。
溫肅檸關上臥室的燈,在黑暗中重新坐回椅子上,他總感覺牧雲笙以這個姿勢睡醒來可能會腰疼,但很快就打消了疑慮。
牧雲笙覺得不舒服應該會翻身,不用管,如果現在碰他,說不定會把人弄醒。
周圍安靜,能夠隱隱聽到一牆之隔的話音,自從那天溫肅檸找完主播鄰居,鄰居就自動在晚上十一點之後放低音量了。
溫肅檸打開昨天新買的碼字軟件,好友欄裡隻有魚魚和小黑兩人,都在線寫著。
右下角彈出提醒,顯示小黑對他發起了pk,2000字的目標率先寫完者可以獲得虛擬金幣的獎勵。
溫肅檸收起思緒,開始寫答應好的月票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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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雲笙在狹窄的通風管道裡爬行。
他不記得自己已經爬了多久,也不記得自己為什麼出現在其中,他隻知道正有某種恐怖的存在正在身後追逐,他必須拚儘全力,才能不被抓到。
前方的轉角投出風扇轉動的陰影,前路完全處在視線的盲區中,牧雲笙聽到叮叮當當,劈裡啪啦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似乎像有什麼東西砸在通風管道的鐵皮上。
伴隨著難以言喻的喊叫聲。
他隻能努力爬得更快,轉角近在咫尺,而他完全無法事先窺探到前方狀況,隻能懷揣著也許會遇見鬼探頭的警惕,迅速轉頭。
還好,前方仍舊是空蕩管道。
牧雲笙顧不得鬆口氣,就感覺腳下猛然一空。
他慘叫著墜落下去,掉進永無止境的黑暗,而那隻怪物,正獰笑著等待他。
“啊啊啊——!”
牧雲笙垂死病中驚坐起般驚叫著醒來,正對上溫肅檸詫異的雙眸。
少年正坐在電腦前,雙手放在鍵盤上,屏幕的藍光照亮他錯愕的麵龐,而自己正雙手撐著床鋪,保持著一種半仰半坐的姿勢。
周圍環境有些陌生,牧雲笙愣了好幾秒,才意識到這是溫肅檸家。
他給溫肅檸拿完快遞裝好了椅子,就在他床上坐了會兒,怎麼睡著了呢?
牧雲笙剛睡醒,還有點懵懵的,他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緩神,噩夢帶來的恐懼感還縈繞在心頭,正隨著夢境的模糊慢慢消退。
溫肅檸起身倒了杯水,遞到牧雲笙手邊,輕聲問道:“做噩夢了嗎?”
“嗯。”牧雲笙含混地應了聲,他接過溫水一飲而儘,有點尷尬地摸摸鼻子,“我沒說什麼奇怪的夢話吧?”溫肅檸:“說了。”
牧雲笙瞪大雙眼:“啊?!”
溫肅檸:“不過我聽不懂內容,不像中文。”
牧雲笙很慶幸現在熄著燈,能夠稍微掩蓋他通紅的臉色:“……可能是德語吧。”
溫肅檸:“你是混的德國血統?”
牧雲笙:“也不算吧,我外公是德國國籍,但他父母是挪威人和西班牙人,我小時候在外公那邊住過幾年,現在不怎麼說了,也還稍微記得。”
和溫肅檸聊著,牧雲笙感覺到自己臉上的熱度正在消退,直到這時候,溫肅檸才去把燈打開,周圍重新明亮。
牧雲笙突然意識到,溫肅檸剛才是故意沒開燈的,留給自己從羞赧中緩過來的時間。
他眨了眨眼,重新適應屋內的明亮,聽見隔壁傳來吵鬨聲響。
噩夢裡叮鈴哐啷和呼喊聲響,應該就源自於溫肅檸敲打鍵盤和隔壁噪音。
“你鄰居好吵啊。”牧雲笙道,“會影響你工作休息嗎?”
溫肅檸:“還好,到十一點就沒聲了,他是做主播的,我搬過來第一天聽他播到淩晨三四點,就去找了他一趟,也說好到睡覺的時間會安靜了。”
“那就好。”牧雲笙伸了個懶腰,補了一覺是真舒服啊,雖然也還是做了噩夢。
他站起身來,將被自己睡皺了的床單重新鋪展平整:“睡了你的床沒關係吧?”
“要是有事的話,你剛才睡著的時候我就該把你從床上踹下來了。”溫肅檸微笑道,“多謝了,要不是你幫忙,我自己還真不好把椅子弄上來。”
“客氣。”牧雲笙休息好了,整個人神清氣爽,他朝著門廳走去,道,“那我就走了啊,時間也不早了。”
“好。”
見溫肅檸要送他,牧雲笙伸手輕輕按著他肩頭,把人推回門內:“不用送,還得換鞋,怪麻煩的。”
他走下樓梯,扭身朝溫肅檸揮手:“早點睡,拜。”
溫肅檸目送牧雲笙的身影消失在樓道,聽他輕快的腳步聲抵達一樓,才關門回去。
吃了頓好飯,新椅子還舒服,晚上溫肅檸的狀態相當不錯,他寫到十一點,成功弄出來了一章加更,作為月票回饋發了出去。
然後收拾收拾準備休息。
溫肅檸脫掉T恤,放進洗衣機準備明天再洗,他赤著上身站在鏡子前,鏡中少年蒼白而清瘦,胸口左側靠近心臟的位置,手術留下的創口變成粉紫色疤痕,由美容線串聯起來。
再過上一段時間,線就會被吸收掉。
溫肅檸摸了摸傷疤,如果不是做幅度太大的動作,幾乎不會感覺到疼痛了,但取而代之的癢似乎要更難忍受一些。
而隨著畸胎瘤的摘除,他再也沒咳嗽過,胸悶和氣短的症狀也在消失。
和最開始在彆墅盥洗池前的第一眼相比,他整個人氣色好了太多太多,雖然還是因為瘦弱稍顯蒼白,但起碼眼角眉梢不再明顯帶著病氣了。
溫肅檸轉過身,打開花灑,溫熱的水打濕柔軟黑發,流過脖頸和肩頭,勾勒出腰背的曲線,再打著旋地沒入下水口。
同一時間,香榭蔭。
夏敬雲坐在畫室裡,放下了手中的雕刻刀,
大理石原胚被他雕出了初始形狀,隱約可見一個人的輪廓,但更多的細節部分,他還沒想好。
這兩天夏敬雲的腦子很亂很亂,有太多心緒糾纏。
他本身就是高敏感的性格,一件事能翻來覆去在心裡嚼半天,也正因如此,才擁有極高的藝術天賦和難得的靈氣。
先前他一直生活在輕鬆自在的環境中,高敏感是優勢,而如今這種優勢轉化成了折磨,嚴重乾擾了他的工作進程。
問題當然是關於秦暮的。
那晚之後,夏敬雲翻來覆去想了很久,愈發確定那個給他留下眾多字跡,不斷進行暗示的神秘人,就是肖逸海。
畢竟據秦暮所說,肖逸海是除他和家政阿姨外,唯一來過這棟房子的人。
如果隻是單純來當告白流程的參謀,肖逸海為什麼要專門在照片背麵,留下一句“你好”?
還通過各種手段進行暗示。
直覺告訴夏敬雲,秦暮和肖逸海之間,一定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如果他想要探尋,就必須瞞著秦暮,從肖逸海下手。
畢竟肖逸海的所作所為,全都是對他的暗示。
對夏敬雲而言,這並不是所謂的爭風吃醋。
他隻是想要一個真相,一個或者讓他釋然,或者讓他死心的真相。
他摘下圍裙,拂去身上的碎屑,下樓走進客廳。
秦暮剛剛回來,現在他正處在事業的高速上升期,每天的事情都很多,夏敬雲對生意場不太關注,但也在溫存時聽秦暮說過,他現在正努力和初雲集團搭上關係。
秦暮的表情放鬆,今天的工作應該挺順利,夏敬雲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他來到秦暮身邊,秦暮自然自然而然地摸過他的手,摩挲夏敬雲手指上雕刻刀磨出的薄繭。
家庭影院正播放著本月最火的連續劇,夏敬雲依偎在秦暮懷裡看了十多分鐘,隨口閒聊似的道:“對了,你那個來家裡吃過飯的朋友是叫肖逸海吧。”
“是。”
夏敬雲:“你把他的聯係方式給我一個吧。”
“要這個看什麼?”秦暮低頭看向夏敬雲。
夏敬雲神態自若:“這不是快到你生日了麼,我想和你朋友交流一下,看看送什麼會比較好。”
秦暮笑道:“把你自己送給我就已經足夠了。”
“這不應該是附帶的禮物嗎?”夏敬雲眉眼溫柔,他放軟了語調,輕聲問,“可以嗎?”
“可以。”秦暮摸過來手機,將肖逸海的微信推薦給夏敬雲,“不過你可能沒法從那小子嘴裡問出來什麼有用的東西。”
“這就不勞您費心,準備好等著就行了。”
夏敬雲的心情好像因此變得不錯,秦暮卻皺了皺眉頭。
他本來不太想把肖逸海的聯係方式給夏敬雲,這兩天夏敬雲總是魂不守舍,還明裡暗裡向他探聽了好幾次肖逸海的情況。
秦暮甚至都懷疑,夏敬雲和肖逸海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畢竟肖逸海來的那天晚上,兩人有過一段獨處時間。
但最後,他還是打消了疑慮。
秦暮對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
畢竟就連作為替身的溫肅檸,得知合約解除時直接暈倒咳血,離開時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而他用心去對待的夏敬雲,肯定更加深陷於他的魅力中。
自己已經褪去了當年青澀,是圈內公認的多金帥氣,想要勾搭他的男男女女數不勝數,也算是同齡人當中的佼佼者了。
比起這些,更讓他心生煩躁的,反而在夏敬雲本身。
夏敬雲是個很有想法的人,他會拒絕,反駁,講道理,讓秦暮真正意識到夏敬雲不是溫肅檸,並非他想怎麼使喚就怎麼使喚,想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的小玩意。
愛情就是這樣,需要雙方多加交流,彼此讓步達到契合共同維持關係,可就是這種狀態,讓秦暮感到幾分疲憊。
他很討厭讓步,生意場上如此,生活中也是如此。
不過為了夏敬雲,他願意再忍耐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