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梨是真的挺開心的。星海身上有一種讓她很想親近的氣質,像兄長,又有一點點像多年老朋友……不對,她有過認識多年的朋友,不是這種感覺的。
第一眼見他時,她心跳很快,有些害怕。可是最近她發現,他看上去有些孤傲,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他微微笑著的樣子,還特彆好看;和他相處的每一個瞬間,她都覺得心臟像被溫暖的手捧住一樣……
所以,星海算是為蘇釋耶帶給她波瀾起伏的情緒,畫下了一個暖心的句點。
和他聊天時,看著那一萬多隻水中芭蕾舞者,她深藍色的瞳仁都染上了焰火般的光。她一直不停地搖尾巴,覺得時間再過慢一點點,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午夜,婚禮進入了尾聲。去更衣間把衣服換回來,梵梨和當當、琉香一起離開。
遊出夜迦奧術結界的範圍,玫瑰海浪般的長發也變回了短發,就好像十二點到了,辛德瑞拉結束了她的王國舞會之旅。
琉香拿出兩張卡片,嗤之以鼻地說:“有兩個傻小子留給我了聯係方式,有一個還是紅月海族大學的。我沒什麼時間談戀愛,更沒時間跟敵對大學談戀愛。”
當當笑了起來:“噗,什麼時候紅月海族大學變成敵對了啊?”
“也是,他們不是敵對,落大才是最棒的。那本小姐賞賜他一次會麵的機會好了。”
梵梨和當當都被她逗笑了。過了一會兒,琉香和她們分道揚鑣了。當當摟著梵梨的胳膊,興奮地說:“梵梨,我活了八十九年,今天是這八十九年裡最美的一夜了!我有預感,我的房子,哦不,我的愛情就要來啦!”
“那恭喜你呀。不過……對方不會真是離婚帶孩的吧?”
“嘿嘿,反正他有孩子,我喜歡。”當當挽著梵梨的胳膊,跟灌了蜜似的笑。
想起夜迦的邀舞、與星海的天台聊天,還有蘇釋耶那個意外的吻,梵梨有些恍惚。
等以後回到陸地上,這一切應該都會成為十八歲的美好回憶吧。
海族的世界其實還是很有趣的。如果她是在這裡出生成長的公民,一定會很享受這裡的生活。
“呀!!”當當忽然叫了一聲,把她從飄遠的思緒裡拉回來。
“怎麼了?”
“我的項鏈不在了!”當當忽然陷入了長達二十秒的沉寂,然後狠狠拍了一下腦門,“應該是剛才陪你在更衣間換衣服的時候,我把它放在椅子上了!”
“那趕緊回去拿。走。”梵梨拉著當當的手,毫不猶豫地回遊。
然而,守衛上下打量過她們以後,不讓她們進去了。梵梨再三解釋是要拿掉落的貴重物品,他們才勉強放了她一個人進去。
除了布可逆還在送走最後一批客人,這裡隻剩下了一些奴隸在清理殘局。兩千四百盞燈已經熄滅了五分之四,二十米寬的回廊幾乎由星光照亮,因此旋轉著深藍色的水光。風動宮殿褪去了此前的喧囂,空蕩蕩的,像一座華麗神聖的千年古墓。
不知是因為燈火熄滅了,還是因為到了深夜,梵梨總覺得溫度都降了好幾個度,渾身都涼颼颼的。
應該是心理作用。海水的比熱容和陸地可不一樣,夜間不應該太冷才對。
遊了半天,才找到了之前使用過的更衣間。門半掩著,一絲慘白的光從縫中漏在地上,拉下一條長長的劍形光斑。她輕輕敲了敲門:“請問……有人在裡麵嗎?”
沒有人回答。
她推開門,進入更衣間。裡麵的布置和她們離開時沒區彆,連燈都依然全部亮著,隻是海水的味道怪怪的,顏色比較暖,偏橙色,也與外麵的不太一樣。梵梨想,應該是燈光的原因。
她尋找到了自己更衣的那個隔間,果然在門前的椅子上看見了當當的項鏈。她慶幸地笑了一下,彎腰把項鏈撿起來。
同時,海水那股怪味更明顯了。好像靠近這排隔間才有了這樣的現象。
梵梨皺了皺眉,順著這股怪味,一直往裡麵摸索,發現味道越來越腥。然而,越靠近最裡麵的隔間,她越覺得這味道有點像……不,還是彆自己嚇唬自己了。
到了最裡麵隔間的門口,她發現門板似乎比彆的門往外凸一些。而那股濃濃的腥臭味,已經讓她感到有些窒息。
她吞了口唾沫,拉了拉門板。
不是普通門板的重量。很沉,像有東西壓在上麵一樣。而梵梨的直覺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了,正在她的大腦裡發出警告:這是血腥味。
她隻覺得海水降到了零度以下,把血液凍結起來,臉上的雞皮疙瘩刹那間立起來,擴散到四肢百骸。
不行,好奇心害死貓,不開門了,趕緊走。
她正想轉身遊走,那道門輕響了一下。
她縮起肩膀,緩緩轉過頭去。
然後,門再也扛不住裡麵的重量,“吱嘎”一聲翻開。一個人從裡麵倒出來,輕飄飄地壓在了梵梨的身上。
梵梨嚇得猛地推了一下。因為有浮力,很容易就推開了。但是這一肢體接觸,她也發現了,這是一具完全僵硬的軀體。
雪白染血的婚紗像浸泡在水中的廁紙一樣,皺巴巴地上下浮動。泡泡小姐的眼睛金魚般鼓起,瞳孔無限放大,手裡緊握著一個紅色的信封。一把匕首從她的脖子前方插入,從她後頸裡捅出來。她的血似乎早已流得差不多了,隻有一些殘留的絲血順著傷口溢出。
梵梨連叫都叫不出來了。她顫抖著貼在身後的牆壁上,眼淚奪眶而出,屏住呼吸,不敢再吸入一點海水,靜止了幾秒,便頭也不回地衝出門外。
這時,但剛遊到走廊拐角,她就迎麵撞到了一個人。
“梵梨?你還沒回去嗎?”銀貝爾老師愕然道。
“沒、沒有,我、我剛才……”
梵梨口齒不清的地說著,但忽然想起一件事:倘若讓人知道自己看見了泡泡小姐屍體,就會被要求配合調查。而以她對這個世界、對原主的了解程度,多半會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她很快就會被發現使用了禁術的。
校門口那個女罪犯的八爪魚兒子、泡泡小姐圓鼓鼓的眼睛、原主那封冷酷的信……一切的一切,都跟跑馬燈似的在她腦中交替閃爍。最後,她隻是捂著嘴,顫聲說:“我喝多了,好難受。”
“啊,好的。你臉色確實好難看,快回家吧,有人跟你一起嗎?”
“有,我室友就在門外。先回去休息了。老師您也早點休息。”
重新和當當會和後,當當拿著項鏈吻了幾下,又抱著梵梨吻了她的臉幾下:“太好了!!我的寶貝啊!啊——”
她欣喜地尖叫著。同時,風動宮殿門口有守衛大喝一聲,一半的守衛也都飛速進入了宮殿。當當看看台階上急衝衝的人群,迷惘道:“怎麼回事?”
“不知……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梵梨背對著台階,生怕下一秒銀貝爾就殺出來,叫人把她抓去調查。
想到梵梨幫了她這麼大的忙,當當隻能一邊回頭眺望宮殿裡的情況,一邊跟隨梵梨遠離此地。
第二天,泡泡小姐的死訊上了各大報紙的頭條。
調查過現場後,警方表示,在屍檢報告出來之前,不排除她有自殺的可能性。因為在場沒有發現凶手留下的證據,布可太太身上也沒有毆鬥的痕跡。按理說,凶手如果想從正麵刺穿她的喉嚨,而且用力如此之深,她不可能毫無防備。而且,她死前一直服用抑鬱症藥物,有一定的自殺傾向。
但是,泡泡小姐的家屬堅決反對這一猜測。她父親認為,女兒才結婚,肚子裡有新郎的孩子,完全沒有任何在新婚之夜自殺的動機。她與布可逆是自由戀愛,如果她不滿意這場婚姻、這個丈夫,大可取消婚約,沒有必要以結束生命來選擇抗議。確實女兒最近情緒不穩定,但不管是現場還是在家裡,她都沒有留下任何類似遺書的東西,所以,他不接受此案以自殺為由草草了結。他堅持這是他殺,要求把凶手找出來。
這番說辭很微妙,強力反駁之餘,還影射了布可逆不夠好。不愧是著名的愛女狂魔。
但想起泡泡小姐最後的眼神,梵梨也不禁對她自殺的可能性半信半疑。
而婚禮搞得有多大,泡泡小姐之死就有多轟動。不管是落亞街道上還是校園裡,全是類似這樣的討論:
“唉,其實從她爸拿她炒作開始,她的人生就跑偏了。死的時候還是頭頂綠色的,真的很可惜。她家境不錯,本來可以過上穩定富足的中產階級生活。”
“泡泡小姐真是一個大遺憾,本來有很不錯的起點,喜歡用美貌換取榮華富貴,早夭了。不管是她是自殺還是她殺,這條年輕的生命都沒了。到最後,她唯一的人生成就,還是隻有未婚先孕傍上了布可宗族。”
“某些海洋族真該好好看看泡泡小姐的慘案,總想通過嫁人改變人生、跨越階層,其實並不能,最後隻能成為提供年輕子宮的權貴附庸品——嫁給海神族,連孩子都受罪,真的不知道她圖什麼。”
“作為逆戟族,我表示我不介意找個海洋族小白臉,但他什麼都靠我,就彆有太多自己的想法了,好好當我的金絲雀就完事。我想,布可逆也是這麼看泡泡小姐的吧。如果泡泡小姐認同這樣的生活,其實不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你們就彆再掉鱷魚的眼淚、替她惋惜了。這是她選擇的人生,如果沒有這個慘案,利益交換不也挺好,不知道多少人會眼紅。”
梵梨看到的卻隻有一條布可逆提供的供詞:“昨天我和我妻子吵架時,有人經過,而且做賊心虛地跑了。請務必查出這個人是誰,她很可能就是凶手。”
這句話像一把無數根小針,刺得梵梨渾身起毛。她抱著頭,告訴自己要冷靜。蘇釋耶既然會選擇救她,應該不會把她抖出來。
但誰知道呢?萬一蘇釋耶覺得她真是嫌疑人……
心有餘悸之時,她卻覺得有些奇怪。
前一天晚上,她明明看見泡泡小姐手裡拿著一個紅色信封,為什麼沒有人提起這件事?
來來回回翻了好幾份報紙,她始終沒發現任何與此有關的信息。
《她的4.3億年》君子以澤著,To be 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