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嗬嗬”笑了兩下:“這個激將法也太低端了點。”
24574年九月,我們踏上了去聖耶迦那的旅程。在前行的路上,哥哥拿著一本名為《當時間為你停留》的詩集,靠在窗口。封麵上是詩人的油畫肖像,上麵寫著:臨冬海·朗寧。
而我大部分的時間都靠在他肩上睡覺。
阿諾和哥哥的幾名戰友也追隨他一起來了。在我睡得迷迷糊糊時,他們這群沒有妹妹也沒老婆的汪汪,一路上都在捏著嗓子,陰陽怪氣地學我叫“哥哥”。他們沒完全把我吵醒,哥哥轉過身,有些生氣地“噓”了一聲,反倒讓我徹底醒過來了。
我抱著他的的胳膊,念著哥哥正在讀的那一頁的詩:“四億三千萬年前的記憶啊,地核魔與熔岩軍丟盔卸甲。跨越了光明之海四個時代,猶記縱橫海之霸者裂口鯊。海之女神的精神化作星辰,原始文明孕育了首座聖城……聖耶迦那真美。”
“是很美的,女孩子都很喜歡,你沒去過吧。”
“沒有,好期待。”我又開始興奮了,“哥哥,你說,我們以後會不會在聖耶迦那定居?”
“看你。”
“那要看看聖耶迦那適不適合我們闖啦。如果那裡有一波人,想建立一個沒有歧視和欺淩的國度,那我就會想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工作。”
“我和你想的一樣。”
“真的?你真的這麼想?”
“對。但這個夢想,要建立在保護好家人的前提下。”
他說得很含蓄,但也很直白,因為誰都知道,他的家人隻剩我了。我一時感動得不得了,更加用力勒住他的胳膊,把頭埋進他的肩窩:“那以後我就誓死追隨哥哥了!”
“彆隻顧著撒嬌了。”他拍拍我的胳膊,“再睡一會兒吧,到了我叫你。”
這一年,我94歲,哥哥101歲。我們倆一起帶著彼此的夢想,踏上了全光海的中心——聖耶迦那的旅途。
我們都進入了聖耶迦那大學。我就讀奧術學院,他就讀聖耶迦那軍事大學,同時成為保民官。因為與深淵族的戰爭持續了整整五十八年,光海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團結和統一。這樣的這個時期,上階海族們都紛紛把孩子們送到聖耶迦那,所以,聖耶迦那也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繁榮景象。
剛開學那段時間,我在學校結識了很多新同學,和班裡的兩個海洋族女生一起去珠寶店閒逛,看到了一顆金色海水珍珠,比看到喜歡的男孩子還激動。
“哇哦……”
我們正嘰嘰喳喳喊個不停,突然,一個衣著華貴的海神族女孩拉著父親遊過來,店員自動上前,把我們幾個都遣散,用戴著手套的手取出珍珠,雙手捧給這位父親。
我們做夢也不敢想的珍珠,就這樣被這對父女買走了。店員為他們把它做成了項鏈。
海神族女孩長得並不漂亮,但眼神驕傲,自信滿滿,頗有低顏值麗娜的氣質。也不知怎麼的,她偷瞄了我幾次,買下珍珠後,立刻把珍珠取出來,對店員揮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然後,店員把金色珍珠項鏈戴在了她的脖子上。她高高的揚頭,又看了我兩眼,眼神好像在說“你永遠過不上我的生活”。
其實我並沒什麼感覺。我喜歡珍珠,所以看彆人戴著它,心情也很好。
可是,這一幕剛好被路過哥哥看到了。晚上回到我們合租的兩室一廳的公寓裡,他隨口說道:“梨梨,你喜歡金珍珠吧?”
“還可以呀……啊,你看到我去珍珠店啦?”
他沒有回答我,隻是從床上下來,坐在床邊,把我拉到自己的身邊,抬頭看著我:“以後我會讓你戴上全世界最好的珍珠。到那時,聖耶迦那所有的珍珠,都任由你挑選。”
這話嚇了我一跳,我趕緊擺擺手:“我喜歡的東西多了,你不能什麼都買給我。再說,喜歡一個東西,不一定要擁有它,不是嗎?”
“不。你喜歡什麼,我就會讓你擁有什麼。”說到這裡,他的眼神由堅定轉為溫柔,“相信我。”
和哥哥同居之後,我總覺得他變成熟了很多,又變幼稚了很多。成熟自然不必多說:更帥、更穩重了,講話的節奏、思維的深度與廣度,都比他的同齡人要老練很多。
幼稚的一麵,是他偶爾會很神經質,比小時候更沒安全感。經常做噩夢,從深度睡眠中大叫一聲,然後猛地驚醒過來,抱頭喘息很久。
早就聽說戰爭結束後,士兵會經曆長時間精神上的折磨,甚至會產生炮艦彈藥聲音的幻聽。想來哥哥在戰場上見了太多的生離死彆,才會有同樣的症狀。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會第一時間遊到他床邊,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哥哥把頭靠在我的肩上,眼睛發紅,身體發抖,喘息聲漸漸趨於平靜。
對於這種情況,他從未解釋過,我也沒有問。但我知道,我的擁抱對他來說是有用的。所以,我經常不回自己房裡,像小時那樣,和他相互依偎著入眠。
之後,我在學校裡和米瑟尋月姐姐重逢了,還認識了其他來自各大海域的海神後裔:加斯希天、布可夜迦、聖提琴雅、賽菲摩柯、兼特羽燃,等等。
加斯希天223歲,哥哥他們學院的高年級學生,和哥哥關係特彆鐵。他是一個男生緣極好的大帥哥,出手闊綽,聚會中的買單狂魔,但據說他爸年輕時抓到他媽和他爸的司機滾床單現場,又跟司機私奔到了菩提海,此後他爸每次和朋友聚會喝醉了都會高歌一首《你愛他卻嫁給我》,以祭奠心裡已經火葬場的前妻。或許是因為他媽的這段插曲太勁爆,他又誕生在風暴海最封建的家族,所以他對女人的態度真的很很很有問題。於是,發現他對我總是獻很彆扭的殷勤時,我也躲他躲得遠遠的。
布可夜迦167歲,我的同班同學,是個嫉妒超超超強、長得比女人還漂亮的娘炮。好吧,這麼說他有點過分,他女人緣其實特彆好,好到可以用女孩子們寄給他的情書天天燒熟食吃。但他隻要看到我,說話的態度總是酸酸的,經常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這種題好難,恐怕隻有蘇伊才會吧,羨慕啊。”配一張一點都不羨慕的臉。大概因為我的橫空出世,讓他這個紅月海狀元麵子掛不住了吧。但我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
賽菲摩柯、尋月姐姐都是他們海域的宗主繼承人,我們入學時,他們已經快畢業了。前者是政治外交學院的博士,在複活海已經有了家庭;後者是法學院的院士。
兼特羽燃是裂空海的宗主兼特羽之子,據說他爸媽是一對熱衷規劃人生的秀恩愛狂魔。他們六千多年前還在讀書時,就打算以後生一打孩子,每一個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兒子名字裡一定有爸爸的名字,女兒的名字一定有媽媽的名字。
聖提琴雅是臨冬海宗族的成員,他們宗族的古板程度堪稱七海之最,據說宗主家裡用餐的時候,會有幾十個人跟雕塑似的坐著,一起默不作聲地咀嚼著食物,畫麵堪稱詭異。但是,這個宗族也盛產美女,琴雅就有一個大名遠揚到聖耶迦那的妹妹。她這個妹妹後來成了我的準嫂子。
大學期間,我的學術表現出色。三年後,首次提出了奧術場論;四年半後,寫了一篇微子自旋法則論文,轟動了奧術界;九十九歲那年,市麵上已經有27本以我的奧術理論為基礎的書。
“蘇伊”原本是古海族語裡的一個詞彙,很快變成了聞名全光海的名字。
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學術鑽研上,甚至還偷偷研究出了種族晉升的魔藥,但按照理論來說,這種藥成功率低得可怕,我一直不敢對外公開,隻跟哥哥一人說了這件事。他跟手下討論了一下,叫我千萬不能聲張,也不要嘗試做臨床實驗。
我一百歲生日那天,發生了一件有點恐怖的事——我休克了。醒來的時候正躺在哥哥的懷裡,他哭得眼睛都腫了。然後我才知道,我生日都過完兩天了,感覺全身的血都被抽乾了一樣,照鏡子一看,臉色蒼白得就像女鬼。
醫生說檢查不出病因,哥哥似乎知道原因,但他什麼都沒告訴我。
又過了十四年,哥哥從軍事學院畢業,我跳級成為了奧術學院的博士。他沒有接著進修,而是與我暫彆,回到星辰海。
我沉醉在學術研究中不可自拔,和他保持一周電話聯係一次。他很少跟我聊他的工作,反而是喜歡問我在做什麼。我不太懂事,總是不管他有沒有興趣、能不能聽懂,口若懸河地跟他講自己的研究內容。他總是認真聽著,最後的結束語一定是:“加油,梨梨。”
隻有聽到這個稱呼時,我才會想起自己是誰。不是傳說中的蘇伊,而是梵梨。現在沒有人叫我梵梨。“梨梨”隻屬於哥哥一人了。
哥哥回星辰海三十七個月的最後一個月,突然不再給我打電話。我打電話過去,卻無人接聽。第二天,我又打了一個電話給他,卻是阿諾接的。
“蘇伊博士,您找執政官嗎?”阿諾似乎故意按捺著喜悅之情,“等他的任職儀式結束後,我會通知他給您回電話。”
“執政官?”我蹙眉道。
“是啊,蘇釋耶大人現在是星辰海執政官了。您不如打開電視看看?”
***追憶碎片五結束***
打開電視後蘇伊的心情,讓梵梨很快想到了初次見麵的星海。
聖耶迦那電視台的政治新聞頻道中,剛成為星辰海執政官的蘇釋耶氣質改變了很多。他原本銀灰色短發留到了及肩的長度,因為地位提升已經可以佩戴耳墜,五官也愈發深邃了——眉骨峽穀一般,眼中有大海,萬千星辰都灑落在大海之上。他剛乾掉了前任執政官,在星辰海搞事搞得沸沸揚揚,驕矜之氣透露在漂亮的眉目間,雖然容貌還是星海的模樣,但神采已經有了如今蘇釋耶的雛形。
原本斷裂的兩個人,居然可以這麼一點點因為個人經曆而拚接上。梵梨覺得實在是不可思議。
但到蘇釋耶家裡見過他之後,她發現執政官時期的他,和現在還是差彆很大。
若說當年他眼中有萬千星辰與大海,那現在他的眼中,所有星辰都沉到了大海深處。
“進來吧。”蘇釋耶親自出來接她,但見她一直看著自己,不解地微微一笑,“怎麼,不認識我了?”
“不是,我……”梵梨有些回不過神,“我當然認得您,獨.裁官大人。”
知道蘇釋耶的過去,她對他不再那麼抗拒了,隻是莫名覺得有些難過。
她與星海經曆的種種,她自以為與星海超越時間、空間、生命的愛情,顯得如此像那兩個人過去的影子。
蘇釋耶帶她進去時,麵無表情地看著前方:“放假就放飛自我了?變形藥也不喝了。”
梵梨摸了摸臉,這才想起最近自己外形改變很多,又同時感覺到了蘇釋耶的不悅,抬頭道:“您不喜歡這張臉?”
“不喜歡。”蘇釋耶淡漠道,“一秒都不想看到。”
“我不可能喝一輩子變形藥的。”
“我知道。”蘇釋耶回頭看了她一會兒,皺眉,歎了一聲,“我儘量適應吧。”
***4.3小劇場***
夜迦:“娘炮?”
希天:“獻很彆扭的殷勤?”
蘇伊:“不要太糾結個彆字眼。”
《她的4.3億年》君子以澤著,Tobe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