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鐘後, 蘇璃拿著鑰匙,跟保安心急火燎地趕過來。看見蘇釋耶在沙發旁守著梵梨,梵梨已經沉沉睡去, 她鬆了一口氣, 走過來喘著氣說:“爸爸, 剛才真的嚇死我了,我差點以為蘇伊大神使會……”
蘇釋耶起身給了她一個耳光, 耳光聲巨響無比,把後麵的保安都嚇得縮了一下肩。蘇璃被打得撞到牆角的書櫃上。書櫃重重晃了兩下。她下意識彎腰抱著頭, 七八本書從上麵乒乒乓乓掉下來, 砸在她的肩膀上、後背上。
這是蘇璃第一次被父親打,整個人都被打懵了。過了幾秒, 她捂著臉,眼中噙滿淚水,又因為仇恨變得通紅:“深淵帝王陛下,您為了一個光海的女人打我?您就這麼愛她?”
“我愛不愛她不重要, 你不能傷她。”蘇釋耶冷冷說道。
“憑什麼?!”
“因為她是你的生物學母親。”
戈茜在公民院總督導家裡,和這對夫婦一起用餐,討論接下來排除異己的計劃。聽說梵梨沒死, 已經很震驚了。他們的計劃明明應該萬無一失,沒想到梵梨最後還是找到了向蘇釋耶呼救的方法。
但什麼都不如蘇釋耶的即刻召喚來得意外。
“戈茜小姐, 陛下有事找你。”聽見艾澤在電話裡這麼說,戈茜手一抖,通訊儀掉在了地上。
“不要怕,戈茜。”總督導夫人抱了她一下, “蘇伊大神使確實容貌出色, 但你也不差啊。任她地位再高, 現在得到了蘇釋耶陛下的偏袒,也隻是短暫的。等他們這陣激情期過了,她一回光海,一切都會回到正軌的。”
“我、我好怕麵對他……說不定公主已經把我們的計劃告訴他了,那該怎麼辦啊……”戈茜快要哭出來了。
“告訴公主的人又不是我們,我老公已經除掉替死鬼了,沒事,乖啊。”
總督導本一直保持沉默,也總算開口了:“罰是少不了的,但陛下不會對你下手太狠。即便是帝王,也不會太過為所欲為。如果他要重罰你,也要看看整個公民院的態度。近期我和公民院議長、秘書、常任副大臣都私底下開過幾次會,他們支持我們的決定,也覺得如果陛下想要結婚,或者擁有一個長期女伴,你比蘇伊合適太多了。在光海,蘇伊或許可以呼風喚雨,但她在深淵沒有任何背景。你不用害怕。”
“真的嗎?議長和常任副大臣真的這麼說?”
議長為了保持公正態度,在上任前就要卸除黨籍,退休後會加入精英院,是橫跨兩院的大人物,又是帝國元老。而常任副大臣是外交部的核心人物,也負責主持委員會,一定程度上能代表外交部的態度。如果他們都幫著她,蘇釋耶即便責罰,也應該隻是做做樣子,不會追究太深。
“對,親口說的。”
“他們為什麼會幫助我們?”
“議長當年從政,背後支持者是赫托綜合防務係統公司和遊牧者動力集團。不打仗,這兩個公司的槍械彈藥怎麼賣?”
“啊?公民院的一把手的目的是打仗?”
“這有什麼奇怪的。常任副大臣還是做協調事務的,他的後台也是赫托。”
“可是……現在明明是跟光海關係走得比較近,才對我們的經濟發展有好處,不是嗎?”
“這些話是陛下跟你說的吧。站在國君的角度考慮,是這樣沒錯。但軍火商也要吃飯的啊。所以你儘管放一百顆心,隻要這些公司還屹立不倒,我們就不怕孤立無援。”
見戈茜鬆了一口氣,總督導儼然道:“但你也彆高興太早。現在陛下喜歡蘇伊,即便他會考慮大局不計較我們的行動,心裡多半也會有疙瘩。能讓你最終走上王後之位的,還是你和陛下之間的感情。今天你去見了他他,他肯定會很生氣,你記得服個軟,默默流淚,說點示弱的好聽話,把責任全都往公民院身上推就好了。記得,你永遠是最單純、最愛他的,鬥爭的部分交給我們,知道嗎?”
“但是,這樣不會影響到你們和陛下的關係嗎?”
“不會。我們這幫老骨頭雖然沒荒格、裘沙那麼拚命,但年紀上都可以當陛下的叔叔伯伯了,話語權絕對不亞於這兩個毛頭小子。如果陛下來找我們,我們就集體抗議他和蘇伊在一起,堅決要求他把這個女人送回光海。”
“好……”聽他說得如此解氣,戈茜也來了氣,“你說得可真好!蘇伊就是個小三,以為自己是誰啊,上位全靠脫!”
“這話你可就說得沒水平了。你不也在想辦法睡陛下麼?還拉著你好閨蜜妮妮一起上,結果你把陛下的興趣揣摩錯了,他根本不感興趣。記住,你想當王後,要愛帝王,但又不能愛過頭。不僅不能恨你的敵人,還要去學習她的優點。學一下蘇伊吧,不管她在私底下如何勾引陛下,表麵上她智慧又優雅,比你拿得出手。”
“好吧……我知道了。”
戈茜調整好了狀態,做好挨罵的心理準備,在裂變殿見了在桌前批閱文書的蘇釋耶。
奇特的是,她並沒有迎來蘇釋耶的怒氣或冷漠。相反,蘇釋耶看上去很平靜,眉宇之間甚至還有一絲柔和。見戈茜來了,他放下手中的筆,抬頭說:“戈茜,我好像很久沒聯係你了,你最近怎麼樣?”
“我……”戈茜先是一滯,隨後眼淚就吧嗒吧嗒不可控製地流到了海水裡,“我很想您。”
“唉,怎麼哭了。”
蘇釋耶趕緊站起來,一秒閃到她的麵前,用手指關節撥開她的眼淚:“彆哭了。”
他越是溫柔,她就越是傷心,一把抱住他的腰,在他懷裡哭得亂七八糟。蘇釋耶拍拍她的背,柔聲說:“你啊,就是太天真了一些。怎麼可以讓人當刀使呢?”
“陛下,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能懂我,我就死而無憾了,嗚啊——”
“我當然懂你,你是個傻女孩,太善良,太癡情。看你陷得這樣深,我都覺得有些心疼了。”
“是他們讓我這麼做的,我也不想的……他們說如果我不這麼做,就永遠不讓我見您了……”
“嗯?都有什麼人呢,說來我聽聽。”
戈茜按照總督導的意思,把他們全盤托出了。蘇釋耶靜靜聽她說完,點點頭說:“我懂了。他們對蘇伊不滿,是因為我和光海簽的協議太偏袒光海了吧。而且,蘇伊是有丈夫的光海女性,我和她如果傳出緋聞,似乎是有點影響帝國的形象。”
“是啊,陛下,她是有丈夫的!莫爾黑喬,您不是還見過他嗎?她這麼背著莫爾和你玩,莫爾也太可憐了吧……”
“你說得對。這些問題,我這兩天都有好好考慮過。但是,戈茜,你也要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我是不是一早就跟你說過,不要動她,我是打算和光海合作的?”
“對不起。”戈茜低下頭,搖頭,悔恨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太愛您了,是我情不自禁……”
“沒事,我從情感上並不怪你,但是理性上我需要責罰你了。”
“不管是什麼責罰,我都願意承受!”
“你回奈希待一周,好好反思了過錯,再回來。”
“好,什麼時候去?”
“現在就去吧。我已經安排好了艦艇,在無儘宮門外等你。”
“好的!”
遊到辦公室門前,戈茜又回頭看了一眼蘇釋耶。他身後的落地窗旁,有兩麵旗幟。左邊是以黑底的深淵帝國國旗,以金色獅鷲獸徽章為十字中心,標誌著來自深海第一大國的強勢力量;右邊是赤月帝國的海溝紅月軍旗,圖案與蘇釋耶的臂環一模一樣。鋼琴聲般舒緩的流水中,蘇釋耶身姿挺拔,白發小幅度地飄動,落地窗外的巴曼薄亞光景全部加起來,也比不上他金瞳中滿滿的柔情。
她還記得,赤月軍艦第一次開進奈希國首都時,蘇釋耶是最後一個從艦艇裡出來的。看見他的第一眼,她就嫌棄死了自己丈夫的無能。她寧可當赤月帝王的妾,也不想再當奈希國喪權辱國的皇後。
而後,越了解蘇釋耶陛下,她就越是意亂情迷。
現在,她和蘇釋耶的距離如此近。不管用什麼方法,她都要得到這個男人,要成為帝國權力巔峰的女人。不管用什麼方法。
她一定會回來的。
與此同時,她又不得不感慨總督導的神機妙算。蘇釋耶陛下果然懲罰她了,但果然也隻是做做樣子。隻要有政客們的支持,不擔心以後沒機會翻盤。
進入艦艇以後,她陷入了對蘇釋耶的思念中,對王後之位的渴望中。她幻想著有一天能坐在日蝕王座旁,能在蘇釋耶的寵愛下呼風喚雨,成為整個海洋最有權勢的女人,狠狠打臉那些嘲笑她背叛前夫來跪舔赤月帝王的奈希國“英雄”和“貞潔烈女”們。
蘇伊,我恨你的程度不至於到要殺了你,但在深淵帝國,有你無我,有我無你。
戈茜咬了咬唇,臉上漸漸露出了一絲陰狠之色。
這時,她接到了總督導的電話。
“什麼?蘇釋耶陛下讓你回奈希一周?”總督導糊塗了,反複琢磨著這句話,“隻是一周?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啊。像關禁閉一樣的,隻是時間比較短。”
“不,這不是陛下的做事風格。不是的。”
“怎麼不是呢,他可能就是沒跟我計較呢?而且對我好溫柔的,還安慰我,讓我不要哭。”
“……他沒跟你發怒?”
“沒有。”
“一點都沒有?”
“沒有啊……”
這時,艦艇停了下來,艙門自動打開。戈茜抬頭看了一眼艙門,久久不見有人進來。她喊了兩聲,沒有人應答。電話另一頭,總督導一直急促呼吸著。然後,她慢慢起身,遊向艙門。但人剛到艙門口,就聽見總督導低聲說了一句:“完了,真完了。你現在立刻去火山之城,我和我老婆到那裡和你會和,幫你想辦法逃……”
他沒機會得到戈茜的答複。隻聽見電話那一頭傳來了“噗”的一聲,通訊就被切斷了。
然後,他臉色蒼白地看向自己的妻子:“現在立刻收拾東西,巴曼薄亞待不住了。”
“什、什麼意思?”
“戈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