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夕正準備拉著雲鈺轉身離開, 不願與男人說話, 卻見男人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往另一個方向走了,她鬆了一口氣,這樣便好。
母子二人回到河田村,已經響午時分, 遇到村民都笑著打招呼,還有人往她手裡塞了銅板,說是去地裡摘了地瓜苗,她感歎村民樸實善良,哪怕一個個帶著鄉土氣息,也覺得十分可愛呢!
午飯吃的是燜米飯和紅燒肉, 外加一盤豬油炒地瓜苗,雲鈺一邊吃一邊連聲說好吃, 他都不記得多久沒吃過肉了。
雲夕把肉都夾給他,疼惜不已:“鈺兒, 這些都給你吃,娘以後天天給你買。”
“不用啦,娘, 能偶爾吃一頓肉鈺兒就很開心了, 咱們家的銀子還是留著吧!”雲鈺晃著小腦袋說。
雲夕揉揉她的頭,“沒關係, 娘能賺銀子,給咱家鈺兒買新衣衫新鞋子,筆墨紙硯, 買肉買包子,還能給鈺兒念書……”說到這,她趕緊道:“快吃,吃完娘帶你去念書了。”
“好的。”雲鈺歡喜的點頭。
吃過飯,雲夕帶著雲鈺往郭秀才家去了。
郭秀才名郭進,正值而立之年,早年他家家境不錯,父母一心要供他念書,希望他光耀門楣,他四歲啟蒙,八歲入學,十三歲成為童生,十六歲考中秀才,本是一片光明的未來,豈料家逢變故,父親出了意外身亡,母親傷心過度臥病在床,他無法繼續念書,便休學在家中照顧母親,順便收幾個村裡的孩子當學生,賺點束脩維持生計。
豈料母親一病就病了六七年,這其間他取了妻生了子,家中需要銀錢的地兒更多了,他也絕了繼續科考的念頭,一心在村子裡當起了教書先生,後來家中寬裕些後,他就將家中的屋子擴建了一番,收拾出一間最大的屋子出來,請木匠製了幾張書桌,開起了書塾。
雲夕拉著雲鈺敲開了郭秀才家的門,來開門的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婦人,長得小巧玲瓏,五官端正,身著樸素,但十分和氣,見雲夕帶著孩子來,立即就明白了他們的來意,趕緊笑著請他們進了院子。
書塾正對著院子,窗戶開著,裡麵坐著七八個半大孩子,郭秀才正在上課,念一句課文,孩子們搖頭晃腦的跟著念一句,朗朗的讀書聲從窗子飄出來,混著夏日的炎熱,被風一吹,慢慢散開。
“雲娘子,鈺兒,你們先到堂屋坐會兒,散散暑氣。”郭秀才的媳婦兒笑著朝雲夕母子道。
雲夕點點頭,拉著雲鈺跟著郭秀才的媳婦兒進了堂屋,郭秀才媳婦兒給他們倒了碗水,陪著說了會子話,知道雲夕是帶孩子來念書的,便說讓他們稍等片刻,她轉身出去了。
不一會兒,郭秀才媳婦帶著郭秀才回來了,雲夕母子立即起身,見了禮,便直接道:“孩子大了,我想讓他念書,還請秀才相公給看看,能不能收下他。”
“雲娘子客氣了。”郭秀才朝雲夕拱了拱手,看向雲鈺問:“你叫雲鈺是嗎?多大了?”
雲鈺回道:“是的,我叫雲鈺,今年五周歲了。”
“都會些什麼?”郭秀才又問。
雲鈺看了看娘親,然後回:“我娘教了我三字經和千字文,我能背寫三字經,千字文隻會背寫一半。”
“哦?”郭秀才不由得看了雲夕一眼,再對雲鈺道:“那你背一段三字經給我聽聽。”
雲鈺應下,隨便撿了一段背來:“瑩八歲,能詠詩。泌七歲,能賦棋。彼穎悟,人稱奇。爾幼學,當效之。蔡文姬,能辯琴。謝道韞,能詠吟。彼女子,且聰敏。爾男子,當自警。”
郭秀才聽後滿意點頭,這個孩子是聰慧的,不背前不背後,倒是選了當中的一段來背,而且吐字清晰,十份順暢,顯然已經記得十分熟悉了,他又隨意抽了幾句前半部分的千字文,讓雲鈺接下句,雲鈺也能快速接上,他很滿意。
“這個孩子是個聰慧的,我收下了。”郭秀才對雲夕道。
雲夕立即喜道:“謝秀才相公了,我明日便將束脩送來,那今日我先帶雲鈺回去,明日準備好束脩再過來。”
“都是鄉裡鄉親,我自是信得過雲娘子的,今日就讓雲鈺留在我這熟悉一下課堂,明日雲娘子帶束脩過來便是。”郭秀才道。
雲夕感激道:“那就謝過秀才相公了。”她行了個禮,又對雲鈺道:“還不見過夫子。”
“雲鈺見過夫子。”雲鈺拱手深深的鞠下躬去。
郭秀才笑了笑,“雲鈺,跟夫子來。”
雲鈺轉頭看向娘親,雲夕鼓勵的朝他點點頭,他這才大著膽子跟著夫子走了。
雲夕跟出來,在院子外看,見郭秀才帶著雲鈺進了書塾,朝學生們介紹了雲鈺,就安排雲鈺坐了下來,郭秀才繼續上課,雲鈺學著其它孩子背著手,有些拘束,不過漸漸的,他就放鬆下來,跟著孩子們一塊搖頭晃腦的念起書來。
在院子外看了一會兒,雲夕和郭秀才媳婦道了彆,離開了郭家,還是第一次和雲鈺分開,她心裡有些空落落的,也很擔心兒子在書塾會不會被人欺負,不過這是必然要經曆的事情,而且這隻是個開始,往後隨著孩子的長大,分彆的時候會更多,身為母親,要學會在適當的時候放手。
雲夕離開郭家後,去了田間看稻子的成熟情況,稻穗都已經金黃,穀粒顆顆飽滿,她蹲在田埂上,握住一株稻子,摘下幾粒稻穀放進嘴裡嚼了嚼,穀粒在嘴裡發出脆響,米粒帶著清甜,她點點頭,可以收割了。
田間像她這樣查看稻穀成熟度的不止她一個,但旁人都還在搖頭,表示還得種些日子才能收割。
“雲娘子,你家稻子熟了嗎?”餘長鬆背著手走過來問,他剛剛看了自家地裡的稻穀還沒有熟透,還得再種幾天。
雲夕站起身,拍了拍手笑道:“叔,已經熟了。”
“怎麼比我們的都熟得早?”餘長鬆有些驚訝問。
雲夕笑說:“我最早插完秧,可不是得最早熟嗎?”
餘長鬆想到插秧時的情景不由得一笑,“那倒也是。”他看了看她家這一大片的稻田問:“你一個人乾得過來嗎?”
收割可不比插秧那麼輕鬆,又得割倒稻子,又得脫粒,還得晾曬,都是體力活,她再能乾,一個人也忙活不過來吧?
“乾不過來,所以我準備請大家幫忙。”雲夕毫不掩飾的說道。
她倒是能乾得過來,就是耗時一些罷了,要是沒有男人給她那十兩銀子,她估計會一個人乾,但現在她有錢了,不想太拔尖,還是請人幫工吧。
餘長鬆點點頭,“嗯,現在大家等著稻子成熟,都得空的,你請幾個勤快本分的幫你把稻子收了,要是沒銀錢付就等他們收割的時候幫回去就得了。”
“叔,我有銀錢付的。”雲夕道,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我以前在鎮上接繡活攢了些錢,還是夠花的。”
餘長鬆不疑有他,給介紹了幾戶勤快本分的人家後就背著手走了。
下午,雲夕就去那幾戶人家屋子坐了坐,聽聞是直接付銀錢的,他們都爽快的答應了,約定明日開始收割,雲夕見時間不早了,就往郭秀才家去接雲鈺。
剛到郭秀才家,就見孩子們都跟籠中放飛的鳥兒一般撲騰著出來了,見到她都客氣的喊了聲嬸子就各自回家去了,雲夕接到了雲鈺,一邊帶著他往屋子走一邊問:“怎麼樣?還習慣嗎?”
“娘,您彆擔心,鈺兒能習慣的。”雲鈺仰著小臉朝娘親笑。
雲夕揉揉他的頭,“那就好。”
因為明天要去給雲鈺準備束脩事宜,又得收稻穀,雲夕早早做了晚飯吃了,便帶著雲鈺睡下了,怕野獸來,她在桌子上點了支蠟燭,一夜平安無事,雞叫第一遍的時候,雲夕就起來了,洗漱一番等天微亮的時候就關好門往鎮上去了。
買好束脩,又給雲鈺買了一個書箱,一個裝水的葫蘆以及一應用品後就匆忙回了村子,他們去得早,回到村子的時候正是早飯時分,她把東西和雲鈺送到郭家,郭秀才媳婦兒清點沒有問題後,就算完事了。
雲夕把雲鈺留在書塾,反回屋裡,拿了帕子包住頭發,又戴上遮陽的草帽,拿上鐮刀,往田間去了。
她剛到一會兒,昨日約定好的村民們也來了,大家打了個招呼就開始割稻子,脫了鞋子,卷起褲管,掄著鐮刀就朝黃澄澄的稻子揮去,雲夕乾活的速度自是不用提,村長介紹的這幾戶人家也都是老莊稼把式,乾起活來也是又快又好,壓根不用雲夕多說什麼,他們便埋頭苦乾,絕不會多說半句話。
稻子割倒了大半後,雲夕便借了村子裡的脫粒桶來,帶著部分人開始脫粒,古代沒有先進的收割工具,脫粒桶不過是一個大圓木桶,桶內四周鑿得凹凸不平,脫粒的時候,人手裡握著稻杆,將麥穗用力的打在木桶上,借力將穀粒脫落。
脫完粒又得裝了麻袋,運到曬穀場去曬乾稻穀內的水份,利於去皮及存儲,扛麻袋是體力活,需要壯勞力來,雲夕熱得滿頭大汗,見村民們各司其職,十分賣力,她笑了笑,抹去臉上的汗水,繼續脫粒。
“雲娘子,你家的稻子產量很高喲。”一個負責扛麻袋的壯漢一邊抹著漢一邊朝雲夕笑道。
雲夕看著又滿了的脫粒桶點點頭,“好像還不錯。”
“豈止不錯,比我家往年的可高出不少,這才割了四五畝,都扛多少袋過去了?”壯漢道。
“是啊,以前石頭家種的時候,連這一半的產量都沒有呢!”
“雲娘子是天生帶這份,咱們呀,羨慕不來。”
“說得是,哈哈哈……”
雲夕也笑了笑,抓起一把黃澄澄的稻穀,心裡格外高興,1號種子就能有這麼好的產量,那2號3號豈不是產量驚人?這稻子畢竟是大家代代相傳的莊稼,突然間產量太高會讓人起疑,2號3號種子得緩緩再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