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衢也柔聲勸道:“爹,安兒年幼,要不還是免了吧。”
“我是家中長兄,卻沒管教好兩位弟弟,我也有錯,請爹爹責罰。”
說著撩起下擺,跪在了趙駿麵前。
趙雲衢又說道:“今日之事,說到底還是因兒子而起,兒子自以為行事謹慎,卻不料樹敵而未知,才害得兩位弟弟被牽累。”
如此說著,趙雲衢心底是真的愧疚,要不是因為他,張子誠哪裡會找兩個孩子的麻煩。
“好好好,你們倒是兄弟齊心。”
看著齊刷刷跪在跟前的三個兒子,趙駿氣笑了。
趙雲安怕這麼下去,兩位哥哥真的要挨罰,連忙道:“大哥哥三哥哥,沒事的,做錯事情就要挨罰,我做錯了事情就應該打。”
“大伯你打吧。”
趙駿冷哼一聲,高高舉起了戒尺。
“爹!”趙雲衢和趙雲平齊聲組織道。
趙駿並未真的打中,反倒是重重甩開戒尺,指著趙雲平就罵。
“安兒不過要挨一下戒尺,你尚且如此擔心,白日帶他出去亂逛時怎麼不想想後果?”
“你可曾想過今日若不是聖人偶遇,你跟安兒會是如何下場?”
趙雲平瑟縮了一下,辯解道:“今天是我們倒黴,可就算聖人不在,姓張的難道還敢殺人不成。”
趙駿被他氣得腦仁發疼:“他是不會殺人,可打你們一頓,罵你們一頓,壓著你們從他褲。襠下鑽過去呢?”
趙雲平抿了抿嘴,心知今日弄不好,是會發生這般折辱人的事情。
“就算事後我為你做主找回公道,可挨的打罵也是真切落到身上的。”
“你整日放肆,我也懶得管,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甩開下人,沒頭沒腦的帶著安兒去市井胡鬨!”
趙雲平梗著脖子說:“我就算自己死了,也會護著小七。”
趙駿不怒發笑:“好好好,看來你還是不知道厲害。”
“要按父親的話,我們趙家子整日待在閨閣之中,膽小怕事都不用出門了。”趙雲平喊道。
趙雲衢皺了皺眉:“父親不是這個意思。”
趙雲平卻嚷嚷道:“我們也是伯爵府,祖母還是郡主,憑什麼事事都要忍讓小心,知道的說父親為人謹慎,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永昌伯府都是軟蛋。”
“三弟!”趙雲衢冷喝道。
趙雲安抬頭,果然看見大伯的臉色也極為難看。
他到底不是真的孩童,知道永昌伯府看似光鮮,其實如履薄冰。
“三哥哥,大伯隻是擔心我,怕我在外頭磕著碰著。”
趙雲平氣呼呼不說話。
趙駿冷笑一聲:“為父隻問你一句,若是有人冒充人販子,要從你手中搶人,你護得住護不住?”
趙雲平心底還是不平,卻又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趙雲衢扯了扯弟弟,又開口道:“爹,雲平雖然莽撞了一些,但身邊也是跟著人的,今日確實是意外。”
趙雲安也使勁點頭:“我很乖,一直跟著三哥哥,絕對不會被拐走的。”
他心底隱隱約約明白趙駿的擔心,畢竟他出生後就災禍不斷,誰知道遠在涼州的郡主會不會又發瘋。
是這幾年過得太順心,以至於趙雲安也忘了危險。
趙雲平臉色發白,到底是低頭認錯:“爹,我知錯了。”
下次出門,他至少要帶上五個人,這樣就算打起來,他們也有勝算。
趙駿得虧不知道兒子的心思,不然非得再揍他一頓不可。
歎了口氣,趙駿語重心長道:“平兒,你已十三,再不能胡鬨了。”
說完又看向趙雲安。
隻見他白嫩的小臉都皺著,眼睛鼻子都哭得紅彤彤的,讓人覺得可憐。
對待弟弟唯一的遺腹子,趙駿向來是寵愛多過嚴苛。
但這會兒也硬起心腸來,說道:“還有你,原本覺得你還小,可以再等兩年,如今看來還是早早讀書,省得整日亂跑。”
等祠堂門再一次打開,金氏和劉氏連忙迎上去。
趙駿冷著臉走出來:“這個月不許他出門,讓他好好在家反省。”
劉氏不敢反駁,但進門一看兒子背後都是血,也是嚇了一跳。
“怎麼打得這麼重。”
趙雲衢低聲道:“三弟七弟在外遇上了壽國公家張大公子,發生了衝突,正巧被白龍魚服的聖人撞見,聖人打了張大公子二十大板,如今人還在順天府牢獄裡。”
劉氏一聽,臉色也是一沉:“合該再打重一些。”
誰人不知道壽國公最為護短,膝下又隻有這麼個寶貝兒子,連太後也頗為寵愛這位不學無術的張大公子。
如今皇帝為他們做主,罰了張大公子二十大板,若是趙雲平兄弟安然無恙,到時候壽國公哪裡肯罷休。
現在永昌伯自己動了打了兒子,壽國公再生氣,也找不到由頭了。
劉氏心底又氣又急,一邊喊人將兒子抬出去找大夫,一邊還要安撫金氏母子:“弟妹也快帶著孩子回去吧,可憐我們安兒哭得眼睛都腫了。”
金氏再遲鈍,也意識到兒子這次似乎闖禍了。
“都怪安兒不好,反惹得他三哥哥受罰,我回去一定會好好教訓他。”
劉氏隻說:“安兒還小,慢慢教導就是。”
又對趙雲衢道:“你父親也氣得狠了,你追上去勸解勸解。”
趙雲衢點頭,摸了摸趙雲安的小腦袋才走。
等他趕到父親的書房,卻見趙駿的臉色已經平靜了許多。
趙雲衢試探著勸道:“爹,吃過了這次教訓,三弟一定會收斂一些。”
趙駿搖頭道:“你三弟自幼就是這般的性子,從小到大挨打了這麼多次也矯正不過來,我隻怕他將來闖出大禍來。”
“三弟雖然愛玩,但行事素有分寸,今日確實是受到了兒子拖累。”
趙駿看了他一眼,搖頭道:“我打他,不是因為他與壽國公府起衝突,而是他行事跳脫,想一出是一出,自以為是,不知謹慎兩字為何物。”
“今日他敢翻牆進來,怪帶著安兒就走,他日還不知道做出什麼事情來,得讓他知道害怕,以後才不會這般無所顧忌。”
“三弟畢竟才十三歲,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等再大一些就好了。”
“都十三歲了,做事情之前也不知道想想清楚,倒不是安兒懂事。”
趙駿揉了揉眉心,看著他問:“今日之事,你怎麼看?”
趙雲衢思索片刻:“聖人怕是對壽國公府不滿已久。”
壽國公府是太後的娘家,即使為了顏麵,這些年來皇帝也頗為優容。
這般的小事,放在以往最多申飭幾句,今日卻直接打了二十大板,最後還讓壽國公親自去領人,可見皇帝的惱怒。
趙駿點頭,道:“聖人春秋正盛,可大皇子二皇子都已弱冠入朝,大皇子身後有太後,二皇子又是宸妃所出,極為受寵。”
“這幾年朝上吵鬨不休,無非是為了太子之位。”
趙雲衢皺眉道:“難道聖人屬意二皇子?”
趙駿卻搖頭道:“聖人的心思,豈是我等能揣測的,但聖人一時半會兒不想冊立太子,太後一族逼迫太過,自然傷了母子和氣。”
趙雲衢歎氣:“這麼說來,三弟七弟倒成了筏子。”
“聽三弟說,今日聖人身邊跟著的,是四皇子。四皇子還主動提出,想讓七弟去當他的伴讀。”
“幸虧七弟愛吃愛玩,聖人也沒逼迫,否則怕是真的要進宮。”
趙駿道:“四皇子乃昭妃所出,年紀最小,聖人也頗為寵愛,誇他頗有乃父之風。”
“每次皇位更迭,都是一番腥風血雨,更彆提中宮無子,形式更是很不明朗。”
“等到來年,你便要下場一試,到時候無論中或不中,都要越發小心,一旦深入局中,不是飛黃騰達,便是粉身碎骨。”
外人笑他永昌伯府小心謹慎,殊不知正因為這份謹慎,伯府才能代代傳承。
而當年一起授封的開國功勳,如今還在的還有幾家?
趙雲衢知道父親的意思,點頭道:“是,兒子知道了。”
想了想又道:“七弟畢竟還小,真的要讓他現在入學嗎?”
“也不小了。”趙駿笑了一聲,“那也是個機靈鬼,現在不治治,怕又長成一個平兒。”
趙雲衢點了點頭,又問:“爹,那壽國公那邊?”
趙駿冷下神色:“他現在怕是心底發虛,惶恐不安,沒時間來找茬。”
趙駿所料不假,壽國公回家聽說了消息後,第一時間不是去接出兒子,反倒是進宮請罪。
可皇帝卻避而不見,隻讓他去太後麵前請安。
壽國公心底越發不安:“太後娘娘,陛下這般,是不是厭棄了我壽國公府?”
太後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慌什麼,皇帝既然讓你親自去領子誠,那你就親自去領出來。”
“可是陛下那邊……”
太後歎了口氣:“皇帝是因為冊立太子一事,與哀家起了隔閡,但不至於因此就厭棄了壽國公府,今日之事,隻是用來敲打哀家的。”
壽國公忙道:“大皇子是長子,中宮無嫡子,於情於理都該冊立他啊。”
“哪有那麼多於情於理。”
臨了又道:“太子是一定要冊立的,隻是急不得。”
如今的壽國公是太後的侄子,張家榮華富貴都寄在太後身上,他對太後自然是言聽計從,隻得唯唯諾諾的答應。
太後平時誇他孝順聽話,這會兒見他這幅模樣,又覺得無用。
“領了子誠回去,你也該好好教導孩子上進,整日裡跟狐朋狗友胡鬨,今日才會犯到了皇帝手中。”
壽國公又諾諾答應了:“那永昌伯府那邊?”
“派人送上一份厚禮就是。”太後淡淡道,“趙駿是個識趣的,隻要不逼急了他,絕不會跟你過不去的。”
壽國公忍不住說了句:“陛下也是奇怪,莫不是有太。祖皇帝的毛病,要不然怎麼偏偏喜歡趙家的小白臉。”
太後臉色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