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兒,這是怎麼了,快扶上車啊。”
劉氏一見趙雲衢麵色蒼白的模樣,就嚇得六神無主。
趙駿也是一驚,但好歹還記得吩咐人打點送人的官差,一邊摸了摸兒子的額頭,隻覺得手底下一陣滾燙。
“這可怎麼辦,好好的進去,怎麼就病成這樣。”
趙駿皺眉道:“先送回去,大夫都在家等著,衢兒不會有事兒的。”
趙雲衢燒得厲害,已經迷迷糊糊,卻還抓住父親的手:“父親,卷子寫完了。”
聽著兒子的話,趙駿鼻頭一酸,差點沒跟著妻子一塊兒哭起來。
“馬車穩一些,彆晃到了大少爺。”
參加秋闈的大少爺被橫著抬了回來,頓時衝散了永昌伯府的幾分喜氣,下人們都戰戰兢兢,生怕惹得永昌伯夫婦不快。
趙老夫人知道人多添亂,讓其他人都回去,隻留下趙駿夫妻和她自己。
幸虧趙駿知道兒子體弱,早早的請了大夫在家候著,人一回來,藥就吃上了。
一帖藥下去,趙雲衢的氣息平穩了一些。
“大夫,衢兒到底怎麼樣了?”
大夫解釋道:“大少爺自幼體弱,這一次是因為貢院裡頭汙穢不潔,吃得又是生冷,一來是夜間受寒,二來是脾胃兩虛,所以才病倒了。”
劉氏頓時有些懊惱:“這幾天白日曬得厲害,晚上又冷,定會一冷一熱才病了,是我沒準備周全。”
“貢院有貢院的規矩,你就算準備了也帶不進去。”趙駿安慰道。
大夫又說:“幸而救治的及時,等服了藥好好休息幾日,應該能慢慢好起來。”
得了這話,趙駿才微微鬆了口氣。
這是他最為器重的嫡長子,若是毀在了一場秋闈上,那他真恨不得哭死。
趙老夫人也重重歎了口氣:“萬幸衢兒沒事,科考向來磨人,衢兒又是個體弱的,這段時間要好好養著。”
知道兒子沒事,劉氏也緩過勁兒來,恢複了當家主母的鎮定,派人送了大夫離開。
趙駿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額頭,微燙的熱度讓他皺眉:“是我逼得太緊了一些,才害得衢兒小小年紀就要下場。”
想起兒子燒糊塗了,還惦記著告訴他自己堅持寫完了卷子,趙駿心底也很不是滋味。
趙老夫人歎氣:“這哪能怪你,衢兒有才華,若不下場科考,那將來也是有限。”
劉氏回來,剛巧聽見這話,也讚同道:“母親,官人,衢兒雖體弱,但這些年也養好了,大夫也說這次沒事。”
“隻要小心一些,定是無礙的,下次我們就有經驗了。”
趙駿點了點頭,忍不住說了句:“若是平兒幾個能出息,衢兒襲爵,不用科考倒也罷了。”
劉氏抿了抿嘴角,目光落到床上的兒子身上。
永昌伯爵府有四位少爺,但除了趙雲衢之外,趙雲平和趙雲昇資質都是平平,在劉家族學中也並不出色。
趙雲安還小,如今還瞧不出什麼來。
如此一來,趙雲衢如果不可靠,隻等著繼承伯爵之位,那伯府隻靠趙駿一個人撐著。
更糟糕的是,永昌伯爵府得降等襲爵,趙駿能繼承伯爵之位,還是靠著趙老夫人,誰都不知道等到了趙雲衢,還有沒有這個運氣。
故而即使兒子身體不好,從小到大,劉氏也一心指望他能高中。
汀蘭苑裡,紅姨娘正在來回踱步。
趙月珊正在她首飾盒裡挑珠子,瞧見她這幅模樣,忍不住問:“姨娘,你也擔心大哥哥生病嗎?那邊有伯夫人在,哪兒要你操心。”
紅姨娘一屁股在她身邊坐下:“你大哥哥是不是病得很重?”
“我也不知道。”趙月珊有些委屈的說,“人都沒見著,祖母怕我們添亂,就把我們都趕回來了。”
紅姨娘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這麼大事兒,你也不知道多打聽打聽。”
趙月珊扔開珠串:“我怎麼打聽,母親院子裡規矩多重,姨娘也是知道的,我問誰打聽去。”
紅姨娘皺了皺眉,又哄她:“好了好了,是姨娘說錯話了,我這不是著急嗎。”
“你到底著急什麼,大哥哥是好是壞,用得著你操心嗎?”趙月珊冷哼道。
紅姨娘瞧了瞧外頭,見四下無人,才說:“萬一,姨娘是說萬一大少爺有個三長兩短,那你哥哥不就能繼承爵位了。”
趙月珊嚇了一跳:“姨娘你胡說什麼呢,大哥哥不會有事的,再說了,沒了大哥哥還有三哥哥。”
“就三少爺那不成器的樣兒,伯爺可瞧不上他。”
趙月珊才十二歲,卻也是半大的姑娘了,雖是庶出,但他們伯府的姑娘也都是讀了書的。
她這會兒都覺得不可思議:“姨娘,我看你是瘋了,連這個也敢想。”
紅姨娘卻說:“我還不是為了你們倆,若有萬一,你們都能有個好前程啊。”
“姨娘說這話要嚇死人了,你怎麼不想想我那嫡母是什麼人物,怎麼可能給你這個機會。”
“我回去了,姨娘以後彆再說這話了,萬一讓人聽了去,我們三個都得倒黴。”
紅姨娘皺了皺眉,覺得這女兒壓根不像自己,膽小怕事,在自己屋裡頭都不敢想。
趙雲衢活著的時候,她自然是不敢想,可萬一趙雲衢死了,那她的雲昇怎麼樣也比雲平強多了吧,伯爺慣來也喜歡雲昇多一些。
她伸長脖子,恨不得闖過去看看大少爺到底怎麼了。
椒蘭院裡,金氏卻真心實意的為趙雲衢擔心。
“你說好好的人進去,病得糊裡糊塗出來,聽說都燒了兩日了,裡頭的考官也不怕鬨出人命來。”
白嬤嬤道:“夫人有所不知,這考場的大門一旦關上,彆說生病,就是裡頭走水著火了,那大門也是不能開的。”
“難不成還得讓人活活燒死在裡頭?”金氏忙問。
白嬤嬤歎氣:“科考向來是國之大事,規矩嚴格,人進了裡頭,隻能看各自天命了。”
“往年因為科考生病,最後一病不起的考生難道還少嗎?”
金氏咋舌,忍不住說:“往日我隻一心一意讓安兒上進,如今瞧著聽著,又覺得科考實在是嚇人,一個鬨不好就得送命。”
“哎,隻希望衢兒快些好起來。”
白嬤嬤又道:“大少爺看著體弱,其實這些年都過來了,身體一直好好的,伯爺伯夫人準備的也妥當,必然不會有事兒的。”
金氏一想也是,心安了不少。
“嬤嬤,你說我一味逼著安兒讀書,是不是也不好。”
白嬤嬤知道她又想多了,畢竟隻一個兒子,養育過程中難免千萬個小心。
“夫人又想岔了,咱們七少爺自小身體好,連咳嗽流鼻涕都少,再者男兒立世,哪有不經曆風雨的,要是一輩子養在閨閣之中,那不成了姑娘。”
金氏自己也笑了:“也是,安兒身體好。”
“以後他再出去亂跑,我也不拘著他了,多跑跑身體才健壯。”
等到趙雲安趙雲昇放學回來,才知道趙雲衢在考場裡生了病,是被抬著出來的。
趙雲安頓時想去探望大哥哥。
金氏卻拉住他:“天色已經晚了,你這會兒過去,反倒是要你大伯母招待,再者珍珠去打聽過,大少爺喝了藥睡下了,現在還沒醒。”
“睡吧,等明日大少爺醒了,身體沒事了,你再過去也不遲。”
趙雲安一想也是,他又不是大夫,過去也幫不上忙,反倒是還要他們花時間精力招待。
這一等,就足足等了三日。
大夫說沒事,但趙雲衢底子弱,陸陸續續有些低燒,劉氏心疼的不行,親自在床前照顧。
趙雲昇跟趙月珊過去探望,都被劉氏直接擋了回去。
金氏打聽到這個,便沒讓趙雲安過去碰壁,隻讓人送了上好的藥材。
一直到三天後,趙雲衢的燒徹底退了,精神也養回來了一些,趙雲安才見到他。
趙雲衢靠坐在床頭,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看著精神頭還好。
“安兒來了,可彆靠我太近,免得過了病氣。”
趙雲安可不怕這個,冷熱發燒又不會傳染。
他直接在床邊坐下,又說:“大哥哥放心,我身體好著呢,娘說我跟小牛一樣壯實。”
趙雲衢被逗笑了,伸手又想要捏一捏他的胖嘟嘟。
趙雲安下意識的倒退,但想到什麼又停下,湊過去讓他捏。
“大哥哥想捏就捏吧,捏的高興了,病就會好的快一些。”
這話讓趙雲衢一愣,隨即大笑起來,笑得差點咳嗽。
“大少爺。”丫鬟連忙端來水杯。
“大哥哥喝水。”趙雲安也忙道。
趙雲衢喘了喘氣,搖頭笑道:“安兒真是大哥的開心果,每次見到安兒,大哥哥就覺得身體都好了。”
趙雲安撅起嘴:“大哥在笑話我。”
趙雲衢笑著拉住他的手:“不是笑話你,是在誇你。”
又拿出那塊耄耋佩來:“秋闈結束,貓蝶也該物歸原主了。”
“可這原本就是大哥哥的,先放在大哥哥這邊,等大哥哥好全了再給我也不遲。”趙雲安堅持道。
趙雲衢也沒推辭,心底想著這跟蝴蝶玩的小貓,跟七弟倒是有幾分相似,都讓人想使勁擼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