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大伯母微微用力的手掌,趙雲安不解的抬頭,正巧看見劉氏略顯緊張的神色。
趙雲安好奇的往前看去,興國公府富麗堂皇,而落在其中的夫人小姐們,更是一個個錦繡珠翠,一派雍容華貴的景象。
上首主位上,正坐著一位氣質沉靜的婦人。
她穿著絳紅色金銀絲繡成的百鳥朝鳳服,頭發高高綰起,上頭的簪子無一不精美。
隻是仔細一看,不難發現婦人臉上上了厚厚的妝容,即使是最好的胭脂,也藏不住妝容下的糟糕氣色。
此刻,婦人也整朝著趙家幾人看來。
劉氏隻是一頓,很快便反應過來。
“臣婦參見祿親王妃,王妃吉祥安康。”
她一動,身邊的孩子們也齊齊跟著行禮,趙月瑤膽子最大,忍不住偷偷打量起王妃來。
祿親王妃露出淡淡的笑容:“不必多禮,今日是興國公府的盛宴,大家隨意即可,不然就是我的不是,喧賓奪主了。”
興國公夫人是主人,這會兒卻把首座讓了出來,含笑說道:“王妃多慮了,難得您能過來,那就是給興國公府增光了。”
上首兩人說著話,周圍的夫人小姐們自然都是奉承。
劉氏拉著孩子入座,心底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京城盛傳祿親王專寵王妃一人,即使膝下隻有一位郡主也毫無怨言,京中婦人多有羨慕。
可惜祿親王妃身體不好,生育郡主之後更是重病一場,從此之後鮮少出門,連宮宴都時常缺席。
所以在興國公府的宴會上見到這位王妃,劉氏才會這麼吃驚。
“劉嬤嬤,你先送安兒去他大哥那邊。”
劉氏低聲道,若是知道祿親王妃出席,她是肯定不會帶趙雲安過來的。
劉嬤嬤應了聲,伸手拉著趙雲安往外走,趙雲安自然也知道厲害關係,乖乖跟著離開。
誰知趙雲安還未踏出門檻兒,身後忽然傳來聲音。
祿親王妃開口道:“永昌伯夫人,怎麼才剛進來,便要送孩子出去?”
劉氏臉色一僵,連忙起身道:“王妃恕罪,原是我家大郎念著弟弟,說好了進來請了安,就把人送過去,跟前頭少爺公子們一道兒玩耍。”
祿親王妃淡淡笑道:“趙家大郎才華出眾,小小年紀便中了舉人,如今又友愛幼弟,實在是難得的好人才。”
說著又招了招手:“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趙七郎,快上前來讓我看看。”
趙雲安下意識的看了眼劉氏,劉氏微微點頭。
方才若是走了倒也罷了,如今祿親王妃都開了口,那就走不得了。
在場的夫人小姐們,顯然都是知道祿親王府與永昌伯府的官司,一時間修養好的神色不變,修養差一些的便露出古怪來。
趙雲安反倒是鎮定,乖乖走到祿親王妃麵前行禮:“趙雲安見過王妃娘娘,娘娘金安。”
一抬頭,兩人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興國公府人也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是真不知道祿親王妃為何忽然來了。
京城裡頭達官顯貴們辦宴席,自然都會給祿親王府下帖子,可通常王府隻會回一份禮,從來不見王妃參加。
哪想到這一次是裡外,聽下人稟告祿親王妃過來的時候,興國公夫人就腦仁發麻。
“這孩子長得可真是討喜,瞧著也很是乖巧。”
見祿親王妃一直盯著孩子看,興國公夫人打斷她的思緒,笑著說道。
還順手拿出一個荷包來:“好孩子,這是見麵禮,可不能推辭。”
祿親王妃收回了眼神,笑盈盈道:“今日來的急,倒也忘了該準備這些。”
劉氏起身道:“王妃有這番心意,已是這孩子的福氣。”
祿親王妃卻說:“這可不行,難得瞧見這麼討喜的玉娃娃,可不能少了見麵禮。”
說著,竟是摘下自己帶著的紅珊瑚珠串:“不是什麼好東西,帶著玩兒吧。”
“王妃,這禮物太貴重了。”劉氏驚道。
那紅珊瑚的大小色澤一看,便知道不是尋常物品。
祿親王妃笑道:“不過是玩器,當不得什麼。”
“不瞞你說,我膝下無子,見著彆人家的孩子也覺得高興,聖人與王爺看這孩子都覺得投緣,我一瞧也是分外喜歡。”
趙雲安看著她,心底也覺得奇怪,按理來說親生女兒因為他被發配涼州,祿親王妃能對他有好感才怪。
可是現在,祿親王妃麵容溫和,言笑晏晏,竟是沒有半點芥蒂的樣子。
掛在脖子上的珊瑚珠子沉甸甸的,趙雲安開口道:“多謝王妃娘娘賞賜。”
祿親王妃摸了摸他的發髻,笑著說了聲:“好孩子。”
祿親王妃和興國公夫人都給了見麵禮,其餘的夫人自然也不會落下,一會兒功夫,趙雲安倒是收了不少。
“既然你家大哥哥在等著,那就去玩吧,難得出來一趟,可得玩得儘興。”祿親王妃笑著說道,看著倒是比劉氏這個大伯母,更像是長輩。
興國公夫人大大鬆了口氣,連忙差下人陪著趙雲安去前頭。
屋裡頭頓時又變得熱鬨起來,祿親王妃看著倒像是真的來參加宴會,不隻是趙雲安,其餘趙家孩子也見了見,分彆給了見麵禮。
趙雲安被張嬤嬤陪著,一道兒被送到了前院。
與後院的溫暖如春不同,前麵也是熱鬨,但卻是在梅園裡頭搭建起一個個棚子來,雖有薄紗擋風,裡頭也點著炭盆,但還得穿著裘衣才不冷。
見到三位少爺,張嬤嬤才鬆了口氣。
趙雲衢拉過弟弟,摸了摸他的手掌還暖呼呼的,才笑道:“嬤嬤回去吧,這兒有我看著。”
張嬤嬤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趙雲衢點了點頭,看了眼趙雲安脖子上的珠串,親手取下來遞給張嬤嬤:“先讓人收起來,免得磕著碰著。”
說著還摸了摸弟弟的小腦袋,安撫道:“彆怕,有大哥在。”
趙雲安抬頭道:“我才不怕。”
畢竟就算這當娘的跟女兒一樣瘋,也不可能當著眾人的麵,在興國公府殺人吧。
正巧這時候滿院子亂竄的趙雲平回來了,聽見就問:“什麼怕不怕的,小七,有人欺負你了?”
趙雲安笑道:“沒有,三哥哥,這兒有什麼好玩的?”
“那邊有詩會,老二過去玩了,不過我瞧著很是無聊,不如我們去投壺吧,這個有趣。”
他一邊說,一邊拉著弟弟就往那邊走。
趙雲衢搖了搖頭,隻得跟上去,免得老三玩著玩著把弟弟給弄丟了。
投壺這邊果然熱鬨的很,有跟趙雲平相熟的,瞧見他拉著個孩子過來,頓時嘲笑道:“我說趙三郎,輸了就輸了,帶著孩子過來想耍賴嗎?”
說話的是戶部尚書家的三公子,因為兩家走得近,年齡相仿,兩人又都是愛玩愛鬨的性子,所以關係極好。
“誰說我要耍賴,這是我家七弟,我帶他過來玩玩。”
“他還這麼小,輸了也沒法喝酒,還是站在旁邊看熱鬨吧。”
趙雲平卻說:“你們可彆小看我弟弟,我家七弟文武雙全,投壺是這個!”
周圍的人一聽,都有些不信。
畢竟趙雲安才五歲,還是孩子氣的一團,白白嫩嫩一看就是錦繡堆裡頭養出來的,怎麼可能在行這個。
趙雲平便道:“你們是不是不信,不信我們來打賭。”
“三局兩勝,我要是贏了,到時候把你爹的寶劍偷出來讓我玩玩。”
趙雲安一聽,再看三哥哥朝著自己擠眉弄眼,就知道他打著什麼主意。
趙雲衢皺了皺眉,倒是也沒阻止。
盧三公子果然經不住激,立刻說:“行,一言為定,不過你弟弟要輸了怎麼辦?”
“他要是輸了,酒我替他喝。”趙雲平拍著胸脯保證。
誰知這時候冒出個程咬金。
寒冬臘月的,張子誠依舊拿著扇子,嗤笑道:“誰不知道你趙三郎最愛喝酒,這水酒對你而言就跟水似的,這也能算懲罰?”
趙雲平瞧見他,嗤笑道:“呦,張公子屁股好全了?”
張子誠臉色一黑,陰沉沉的看著趙家兄弟:“比你好的早。”
趙雲衢看著他,淡淡笑道:“張公子,不過是小孩兒玩鬨,咱們站在一旁看看就罷了。”
張子誠一瞧見趙雲衢,眼底的嫉妒更甚。
尤其是想到自己被皇帝懲罰,硬生生挨了二十大板,還被周圍的人笑話,頓時更惱怒。
不過他吃了教訓,這會兒沒直接鬨起來,反倒是說:“怎麼,你還不許我打抱不平了?”
“趙三郎,你讓盧三郎拿盧大人的愛劍做籌碼,輸了卻隻需喝酒,是不是不地道?”
趙雲平瞪著他:“我隻是玩玩,不像某些人喜歡霸占彆人的東西。”
盧三公子也是頭疼,對著趙雲平使眼色。
他們原本玩得好好的,因為熟悉才開了玩笑,誰知道張子誠忽然冒出頭來。
張子誠卻一把按住盧三公子:“這樣吧,如果你弟弟輸了,就讓他把聖人所賜的玄玉拿出來,讓我等也長長見識。”
玄玉!
趙雲平一下子炸了:“你什麼意思,那可是聖人所賜,怎麼能用來打賭。”
趙雲衢也道:“張公子是金枝玉葉,可我們卻不敢踐踏聖恩,此事不妥。”
“不過平兒方才確實也有些莽撞,不如用這玉佩來當彩頭吧。”說著將自己佩戴的玉佩取了下來。
趙雲衢作為永昌伯嫡長子,身上帶著的自然都是精品,價值不菲。
盧三公子也道:“沒必要沒必要,方才我隻是想逗一逗小弟弟,不當真的。”
趙雲安開口,清脆道:“是小七第一次參加宴會,對什麼都好奇的很,三哥哥想帶我玩玩,所以才會這樣。”
“諸位大哥哥,是安兒不好,對不住大家,擾了大家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