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夫人立刻道:“竟是王首輔。”
趙駿又道:“我前往大理寺上下打點,但未能見到衢兒。”
明麵上的,是大理寺卿怕擔責,不允許他進去見趙雲衢。
可暗地裡,大理寺那就是祿親王的地盤,讓趙駿不得不分外憂心。
更讓他頭疼不已的是兒子的幾位同窗,那可都是國子監的學生,能進國子監的,自然都是官宦子弟,如今卻都深陷其中,還誣告趙雲衢。
這背後又是誰在指使,目的為何?
趙駿想來想去,隻想到了盧家,也許背後之人的目的並不是永昌伯府,而是盧家,隻是因為聯姻一時,趙雲衢成了對方想撕開的一道口子,遭受了無妄之災。
劉氏聽永昌伯都未能見到趙雲衢,頓時心慌意亂:“伯爺,這可怎麼辦,大理寺是什麼地方,衢兒會不會被嚴刑拷打,他哪裡吃得住這個苦頭。”
趙駿最擔心的也是這一點:“此次怕是難了。”
趙雲衢身上有功名,順天府尹並不會用刑,可到了大理寺卻不一定了。
尤其是在有人誣告的情況下,趙雲衢的處境絕不會太好。
更可怕的是,盧慈宇也深陷其中,自身難保,為了查清真相,這對翁婿同命相連。
劉氏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伯爺,能不能求陛下網開一麵,衢兒怎麼可能做那樣的事情啊,此次隻能是被盧家牽連了。”
“住口。”趙駿冷聲喝道。
劉氏被嚇得一愣。
趙老夫人心知她是擔心兒子,這才口無遮攔,解釋道:“越是艱難關頭,越要風雨同舟,否則自家人鬨了起來,便讓人有可趁之機。”
劉氏捂住嘴,眼淚卻止不住。
趙駿歎氣道:“我這就進宮請陛下開恩。”
可他心底卻明白,這樣的舞弊大事兒,又有人證證詞,趙雲衢一時半會兒絕難脫身。
沒等趙駿出門,趙雲安追上去:“大伯,我要一起去。”
趙駿摸了摸他的頭:“安兒,你乖乖待在家裡,衢兒不會有事的。”
“大伯,我能幫上忙的。”
趙雲安怕他以為自己任性,急急忙忙的掏出那塊五福捧壽的玄玉配。
那是周歲宴上,皇帝送給他的。
趙雲安高舉著玄玉,道:“陛下說給我一句金口玉言,如果陛下不答應大伯求情,那我就用了這句金口玉言。”
趙駿沒料到他會這麼說,愣道:“安兒,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聖人的一個承諾,可勝過世界上大多價值連城的寶物。
趙雲安卻說:“我隻知道不如大哥哥重要。”
“大伯,你就帶我一起進宮吧,我保證乖乖聽話不搗亂。”
趙雲安抱住他的大腿:“我知道大哥哥出了大事兒,金口玉言不就是要在這種時候用嗎?”
他不是真正的孩子,對皇帝這句承諾的含金量心知肚明,但還是想去試一試。
趙駿見他眼神堅定,死死的抱著自己的大腿不放,心底感念他們兄弟情深,略作思索,到底是將他一起帶上了。
宮廷之中,皇帝也早早得到了消息。
他眉頭一皺:“趙雲衢也牽扯其中,哼,朕插手春闈,到底是礙著誰的眼。”
周圍的太監宮女都噤若寒蟬。
皇帝隻覺得額頭一陣陣疼,心底懷疑著一個個對象。
是太後大皇子,還是他的好皇弟,亦或者是那心思越來越大的二皇子,更甚者剩下的兩個小的也參與了進來。
“他們這是想乾什麼,盧家忠君不二,他們便要合起夥來拉下馬!”
春闈科考,原本正是朝廷選拔人才的時候,如今卻成了他們排除異己的手段。
“陛下,永昌伯求見。”
皇帝一聽,便知道他為何而來。
“不見。”
趙雲衢是不是冤枉,皇帝心知肚明,可他自己的兒子都亂成一團,哪有功夫去管彆人的兒子。
不過是吃幾日苦頭,誰讓他交友不慎,讓人抓住了把柄。
馬原原本該退下,但卻躬身未走。
皇帝皺眉怒道:“怎麼,你也有話說?”
馬原連忙跪下請罪:“陛下,永昌伯身邊還有一人。”
“哦,他帶著□□一道兒來了?”
“並非是□□郡主,是——趙七小公子。”
皇帝臉色微微一沉。
半晌,皇帝沉吟道:“帶那孩子進來讓朕看看。”
馬原這才退了出去,皇帝隻說見孩子,那永昌伯自然沒法一起進來。
趙駿心底不安,隻得塞了荷包給馬原,低聲道:“侄兒年幼,還請公公照顧一二。”
馬原笑道:“伯爺放心,陛下一貫是喜愛趙七郎的。”
趙駿哪裡能放心的下,陛下的喜歡虛無縹緲,萬一趙雲安說錯話觸怒了皇帝,難道陛下會因為這幾分喜歡就寬容?
一時之間,趙駿倒是後悔起來。
趙雲安卻鎮定不已,臨走前還抬頭道:“大伯放心。”
趙駿一點都不放心。
馬原帶著孩子一路往殿內走,見趙雲安小小的年紀,卻分外的乖順鎮定,心底也是一陣歎息。
“小公子,陛下就在裡頭,進門要先行禮。”
“多謝公公提醒。”趙雲安似模似樣的道了謝。
除了繈褓那一次,這是趙雲安第一次進宮,往年的宮宴,趙駿能不帶他,自然是都不帶,免得入了有心人的眼。
再一次進宮,趙雲安隻覺得宮殿分外的大,門檻兒分外的高,地麵分外的冷。
皇帝隻高高在上,冷眼看著趙雲安笨手笨腳的進來,生疏無比的行禮。
這孩子分明是讓趙家養得嬌慣,玉雪可愛,臉頰也依舊是嫩生生,胖乎乎的顯得嬌憨。
瞧著他的動作,皇帝心底的鬱氣倒是消散了一些。
“起來吧,永昌伯帶你進宮,可囑咐了什麼?”皇帝開口問道。
趙雲安知道越是高高在上的人,越是多疑多慮,他若是說沒有,皇帝才不會相信。
“大伯說安兒要乖乖聽話,不能胡鬨,不能惹得陛下生氣。”
皇帝冷哼一聲:“就這些?”
“難道你們叔侄倆進宮,不是為了趙大郎一事?”
趙雲安抬頭看著他:“是為了大哥哥。”
“陛下,你能下令,讓我大哥哥現在回家嗎?”
此話一出,旁邊的馬原都嚇得為這位小公子掬一把汗。
皇帝眯起眼睛來:“大膽!”
趙雲安一聽,立刻噗通一聲,清脆的跪在了地麵上。
皇帝冷哼道:“這就是永昌伯教你的,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趙雲安連忙搖頭,眼底有些慌亂的神情:“不是大伯教我的,是我自己想的。”
皇帝心想也是,就算永昌伯想利用他對這孩子的喜歡,也不敢這麼教他觸怒君威。
再看小孩兒被嚇得眼眶都紅了,眼睛水汪汪的惹人心疼,皇帝幽幽歎了口氣。
“起來吧,朕不是生你的氣,跪著做什麼。”
趙雲安心底嗬嗬,但他從來不會虧待自己,立刻麻溜的爬了起來。
皇帝一看,又覺得到底是嬌養長大的孩子,讓他起來就真的起來,半點心思都不多想。
他膝下那幾個皇子,彆說六歲,三四歲都早早會看人臉色了。
可偏偏如此,皇帝心底又多了幾分喜歡。
誰會不喜歡長相可愛,心思單純的真孩子呢。
“到朕跟前來。”
趙雲安看著他那招呼貓狗的手勢,乖乖的走過去。
皇帝低頭看了看他,又說:“沒瘦,看著似乎還胖了些。”
趙雲安露出個笑容,說:“是過年的時候吃得多,三哥哥說我像是一隻小豬,總也吃不飽,什麼都愛吃。”
皇帝一聽,笑著問:“除夕賞你的栗子糕可吃到了?”
“吃到了,可香啦。”趙雲安又道,“送過來的時候涼了,我就在火上烤了烤,味道特彆好,哥哥姐姐們都想吃,我都不舍得,隻給他們分了半塊。”
皇帝終於被哄笑了:“到底是小孩子,一塊栗子糕都舍不得,馬原,讓人多準備一些,等安兒出宮的時候給他帶上。”
“是。”馬原心底咋舌,暗道陛下與這趙七公子確實是投緣,這才幾句話的功夫,居然就被逗笑了,方才還嚇人的很。
皇帝隨口吩咐了一句,這才又看向趙雲安:“栗子糕你都舍不得,那你可知道,朕的承諾價值千金,一旦用掉了,可再也沒有了。”
趙雲安使勁點頭。
皇帝又道:“既然知道,那你還要用?”
趙雲安卻說:“可我想大哥哥回家,大哥哥不在,就沒有人陪我讀書寫字,大哥哥對我可好啦,元宵燈會的時候,娘不放心讓我出門,大哥哥就提前回來,帶著我到樓頂看花燈。”
“陛下,您見過跑馬燈嗎,那燈籠特彆好看,還會自己走,能變著花樣來呢。”
元宵燈會?
皇帝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又是一沉。
趙雲安再接再厲道:“所以我想讓大哥哥回來,我知道陛下是金口玉言,特彆特彆厲害,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陛下能不能幫我讓大哥哥回家。”
“陛下,您能幫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