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暗手(2 / 2)

“隻是為了我,反倒是浪費了聖人的金口玉言。”趙雲衢可惜道。

趙雲安卻笑道:“陛下說了,這次不算。”

“大哥哥,安兒看著陛下的意思,肯定也是相信哥哥的,指不定明天大哥哥就能回家啦。”

趙雲衢心底一片熨燙,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

趙雲安一臉無奈,但還是沒躲開,反倒是鼓起臉頰讓他捏的更舒服一點。

趙駿見兒子一切都好,才又問道:“你可見到了盧大人?”

“與舞弊一案相關的人員都分開關押,盧大人應該在最裡麵的牢房。”趙雲衢解釋道。

趙駿往裡頭看了一眼,但大理寺這邊的規矩極為嚴格,他想順道探視盧大人絕無可能。

“父親,你不該讓安兒來的。”趙雲衢又說道。

趙駿心知他說的不是這裡,而是將年幼的趙雲安牽扯其中,甚至進宮一事,可能會讓皇帝心生厭棄。

趙雲安也聽懂了,連忙喊道:“大哥哥,我們是兄弟,是我想幫忙才求大伯答應的。”

“是我的不是,反倒是讓安兒為哥哥操心。”趙雲衢歎氣道。

趙雲安連連搖頭:“這怎麼能怪大哥哥。”

此次科舉舞弊,明擺著就是幾位皇子爭權奪利,趙雲衢不過是糟了無妄之災。

一盞茶的時間一閃而過,劉氏隻覺得東西都沒收拾好,官差便來催了。

劉氏隻得將碎銀和銀票都偷偷塞給兒子:“該花的時候就得花,家裡頭不缺銀子,隻要你平安回來。”

感受到父母兄弟的親情,趙雲衢鄭重的點了點頭。

官差催促再三,趙家人再依依不舍,也隻得先行離開。

目送著親人背影,趙雲衢臉上的輕鬆落了下來,他轉頭看向牢獄深處,臉色沉凝。

王首輔出馬,原以為科舉舞弊一案會迅速了結,誰知隨著時間推移,這件事越發撲朔迷離。

告發此次舞弊的,乃是一位江南學子,據他所言,是在考場內發覺隔壁的考生攜帶小抄,竟然提前知道了考題。

順天府尹依言搜查,竟然在此次考卷之中,發現了四份一模一樣的考卷。

其中一位考生便是趙雲衢的同窗,不知為何一口咬定,就是從趙雲衢買到了考題,花費一萬兩白銀,再找人代筆寫下了這張卷子。

後來,這位考生囊中羞澀,便將考題分彆以一千兩的價格,賣給了其他三人。

王首輔拿到案卷就覺得可笑,趙雲衢自己不參與春闈,盧慈宇就算為了女婿前程,也不該在這個時候冒著風險泄題。

就算是泄題了,趙雲衢可是永昌伯府的嫡長子,□□郡主的嫡長孫,他怎麼可能因為一萬兩白銀就做這掉腦袋的事情?

再次,有人用一萬兩買到了考題,不想著自己用,反倒是賣給了其他人,還是連著答案一起賣。

賣完自己,自己居然還用這份答案去參考,那不是提著燈籠找死。

偏偏處處說不通,處處都有蹊蹺,卻找不出真憑實據來。

王首輔心底認定有人構陷趙雲衢,目的便是他背後的盧慈宇,當下提人上來,當場對峙。

果然,在王首輔與趙雲衢的步步緊逼下,那位同窗破綻百出。

銀票沒有標記,說不出具體錢莊。

地點模糊,時間模糊,尤其是趙雲衢秋闈之後重病在床,那段時間一直沒出永昌伯府大門,更是極為可疑。

一步步徹查下來,趙家給的都是真憑實據,同窗卻隻靠空口白牙。

王首輔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便查到其餘三位考生確實是從同窗手中買到考卷,並且無一例外,都有銀票為證。

據他們的供詞,最早購買到考題的那人,將時間記得清清楚楚,那時趙雲衢還在永昌伯府養病,亦有人證物證,可以證明絕對沒有時間。

至此,趙雲衢的罪名已被打消。

可不是趙雲衢與盧慈宇,考題總不會自己跑到考生的手中,自然另有泄題之人。

王首輔不得不對同窗嚴刑拷打,又從知道考題的考官中下手嚴查。

沒等王首輔再徹查下去,那位同窗忽然審死獄中,引得案件越發撲朔。

次日,二皇子當庭爆出,此事乃大皇子所指使,意為構陷朝廷重臣,謀奪太子之位。

大皇子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反咬一口,說二皇子故意汙蔑,事實真相乃二皇子對錢圩之死心懷不滿,所以設下陷阱。

兩位皇子差點當庭打了起來,鬨得極為難看。

皇帝氣得扔了奏折,下令兩位皇子禁閉思過。

隨後又召見王首輔:“查了半個月,你就查到這些東西?”

王首輔連忙請罪:“請陛下恕罪,因關鍵案犯死在獄中,實在是……”

皇帝冷笑連連:“彆跟朕來這套,你就告訴朕,到底是朕的哪位好兒子這麼大手筆。”

“這——”王首輔麵露為難。

皇帝冷靜下來,揉了揉發疼的額頭:“朕那位好皇弟可有插手?”

“尚未發現祿親王插手此事。”王首輔回答。

剛說完這話,王首輔心底就是咯噔一下,心底一縮。

果然,他眼睛餘光瞧見皇帝的臉色變了,曾經對王家信任不已的皇帝,因為此次祿親王推薦,對他生了疑心。

王首輔心底暗暗叫苦,他也不知道祿親王為什麼將位置讓給他。

皇帝沉聲道:“祿親王在大理寺多年,即使卸任,想必也有些香火情吧。”

當年信任這位皇弟的時候,將重要的位置給他,皇帝隻覺得放心。

可這些年兄弟倆生出嫌隙,曾經祿親王有多得人緣,現在皇帝便有多忌憚。

王首輔頭皮發麻,不得不據實以告:“三司會審,臣隻負責監督,三位大人親自到場審案。”

皇帝敲打著桌麵,顯然對這個答案極為不滿。

“盧太師可有打聽?”

“盧家家門緊閉,聽說盧太師重病不起,無一人前往大理寺打聽。”

皇帝又是皺眉。

王首輔畢竟是老臣,很快又道:“不過會審多日,確實是找到一些證據。”

他躬身呈上折子。

皇帝接過去,打開一目十行,越看卻越覺得心驚肉跳。

他早猜到老大老二參與其中,相互構陷,隻為了爭奪太子之位,可沒想到老四小小年紀,居然也摻了一腳。

“好好好,都是朕的好兒子,大魏的好皇子!”

王首輔隻能跪下請罪。

正因為事關三位皇子,又偏偏都是隔靴搔癢,拿不到真憑實據,他才會如此為難。

“偽裝證據,構陷兄弟,汙蔑朝臣,賣官鬻爵,視朝廷大事如兒戲,還有什麼是他們不敢乾的。”

皇帝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來,王首輔恨不得自己隱身。

若是彆人,這樣的罪名足夠死十次。

可偏偏這一次,皇帝膝下四位皇子,倒是有三位都參與其中。

“法不責眾,他們是不是打著這般主意,所以才肆無忌憚,任性妄為!”

皇帝怒吼一聲:“來人,將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叫來,朕倒是要問問,他們到底想乾什麼,是不是想讓朕退位讓賢!”

“陛下息怒。”

馬原嚇得也跪了下來,早些年皇帝盛寵二皇子,這些年因為二皇子屢屢犯錯,盛寵有失,反倒是四皇子更得皇帝青眼。

可誰想到,這三位皇子一起戳了皇帝的肺管子。

王首輔不得不開口:“還請陛下三思。”

皇帝整個人跌坐下來,腦仁再次一抽一抽的生疼,口中彌漫著血腥味,讓這位帝皇越發的憤怒。

三位皇子插手科舉,其中自然也有他放任的功勞,可皇帝不會反思自己的過錯,隻覺得這三個兒子人大了,心也太大了。

朕還沒死,他們便已經等不及了。

冷靜下來後,皇帝憤怒散去,又有幾分心涼:“王愛卿,朕是否做錯了。”

“若是早早定下太子,也許諸位皇兒便不會多生爭端。”

王首輔對這句話不以為然,定了太子,爭端怕是隻會更多。

除非皇帝退位,定下新君,不然皇子們長大了,自然是要爭一爭的。

再者,皇帝早些年一直撐著不立太子,還不是因為行平衡之道。

見王首輔隻低頭不說話,皇帝幽幽歎了口氣:“朕知道,太子之位懸而未決,朝中文武百官多有非議,可朕實在是……”

“中宮無子,大皇子年長,卻無容人之量,張家已經出了一位太後,絕不能再出第二個。”

“老二……錢圩若是還活著,倒是能扶持一二,可惜他運氣不好,竟死在了漳州。”

“老三……不提也罷。”

“倒是老四還算聰慧,隻是以前瞧著有孝心,私底下心卻也大了。”

王首輔額頭冒出冷汗來,不知皇帝為何忽然跟他掏心掏肺的說出這些話來。

太子之爭,他們王家向來是獨善其身,不參與的。

下一刻,皇帝幽幽的聲音傳來:“王愛卿,不如讓皇後從中選一子,充作嫡子,你道如何?”

王首輔心頭一跳,猛地抬頭,隻覺得陰影中的皇帝,如同一個怪物。

殿內落地有聲,半晌,皇帝忽然道:“罷了,退下吧。”

“去,傳永昌伯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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