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之間,曾經能掣肘皇帝的太後一黨,還有輔政老臣,都在消失。
若隻是如此,趙駿也會感歎一聲皇帝的手段高明。
可皇帝卻已年近五十,他不年輕了!
趙駿並不喜歡任何一位皇子,卻也知道立太子是無法避免的。
盧慈宇又道:“父親已經決定,等到此事平息,便要告老還鄉。”
趙駿心底又是一驚。
“盧太師何必如此?”
“父親年紀大了,偏大哥三弟又是耳根子軟的,不如齊齊帶回老家,反倒是能留個體麵。”
這就是怕他們參與到皇子爭端之中,最後毀了整個盧家。
喝完了茶,盧慈宇開口勸道:“我知你看重衢兒,可風雨飄零,不如早早幫他謀個差使,外放出去曆練幾年,方才安穩。”
“可是……”
盧慈宇又道:“正好春闈成績作廢,月後重開,這一次我不是考官,衢兒參加也無妨。”
趙駿沉吟半晌,顯然也已經動了心思。
兩人對坐喝了一肚子的茶水,趙駿臨走之前,忍不住又說了一句:“盧兄,在下還有一事不明。”
“祿親王在此局中,扮演的又是什麼角色?”
盧慈宇笑而不語。
趙雲安正欣喜於大哥哥平安歸來,這天晚上,他都沒舍得回椒蘭院,反倒是賴在了趙雲衢屋內。
趙雲平也是如此,倒是趙雲昇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太過親近,轉身離開。
劉氏怕他們吵著兒子休息,原本想勸,卻被趙雲衢阻止。
是夜,兄弟三人躺在一張床上。
趙雲衢睡在中間,原本趙雲安要在中間的,但趙雲平一直捉弄弟弟,被趕到了最外頭。
拉著大哥哥的手,趙雲安心安不已:“大哥哥,我以後會更加努力讀書,這樣就能幫上忙了。”
趙雲衢笑了一聲:“好,我等著安兒。”
另一頭的趙雲平也說:“大哥,雖然我不會讀書,但我已經找到彆的出路,肯定也能幫上忙,不會像這次一般束手無策。”
趙雲衢好奇道:“什麼路子?”
“我打算從軍當武將。”趙雲平說道。
趙雲衢一愣:“父親怕是要揍你。”
“揍我就揍我。”趙雲平笑嗬嗬的說,“咱們祖爺爺不也上過戰場,怎麼子孫後代就非得走文考,我偏要去參加武舉。”
“三哥哥,難道不是你看不進書,才想著武舉嗎?”趙雲安打趣道。
他倒是覺得武舉也並不差,條條大路通羅馬,隻是現在不打仗,武將升官可比文臣慢多了,在朝廷上的話語權也小。
趙雲平笑道:“這也是實話。”
“大哥,你說父親會答應嗎?”
趙雲衢沉吟半晌:“你若是做了決定,明日我陪你一起同父親說。”
趙雲平圖的就是這個,頓時高興起來:“謝謝大哥。”
有大哥哥在,父親要揍,總也不會揍得特彆厲害。
趙雲安也跟著高興:“這樣的話,那咱家有文有武,以後誰也不敢欺負。”
他猛地伸出手:“大哥哥,三哥哥,來,咱們約好了。”
“孩子氣。”趙雲平吐槽道,伸手卻比誰都快。
趙雲衢伸出手握住兩個弟弟,他能明顯的察覺都,看似跟自己差不離高的三弟,其實手也比他小一些,更彆提手掌還軟綿綿的七弟。
這是他血脈相連的弟弟,趙雲衢想,他會保護他們,守住永昌伯府。
讓趙雲安沒有想到的是,趙雲衢回來後,時間卻像是被踩下了加速器。
隔了幾日,趙雲安便知道春闈重開,而趙雲衢這次要參加。
他心底很是奇怪,按理來說趙雲衢剛從大理寺回來,遭了罪,人也瘦了一圈,正應該好好養養身體。
趙駿卻不顧趙老夫人和劉氏的反對,一意讓趙雲衢參與科考。
這頭趙雲平果然挨了一頓打,卻得償所願,趙駿專門為他請來了武師傅,隻是書還是要讀,讀的變成了兵書。
那頭趙雲衢過了會試,進了殿試,被皇帝欽點為二甲第一。
永昌伯府便操持起趙盧兩家的聯姻來。
趙雲安心底不解,私下問過金氏:“娘,之前不是說三媒六聘至少也得走個一兩年嗎,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大哥哥就要成親了?”
金氏笑盈盈的拉著他:“是盧家那邊的意思,聽說盧太師告老還鄉,很快便要離開京城,想在臨走之前看孫女嫁人。”
這話趙雲安不信,盧家又不是隻有這個孫女,與錢家定親的那位,如今不也還待字閨中。
金氏見他擰著眉頭,笑著說道:“大郎早些成親還不好,等他成了親,你就多了個大嫂,指不定明年就多一個大外甥。”
“這也太早了吧。”他大哥哥才十六。
金氏又說:“盧家姑娘比你大哥哥還略大一些,再說又不是明天就成親,怎麼樣也得明年年初了。”
“那也很快。”
金氏笑道:“大郎的婚事,哪有你這個弟弟操心的份兒,出去跟棉花玩,彆耽誤我算賬本。”
趙雲安歎著氣走了。
金氏看了直搖頭:“這孩子,怎麼還歎上氣了,左右大哥大嫂做的決定,難道還能害了大郎不成。”
“在勳貴人家,確實是略早一些。”白嬤嬤也道。
金氏笑道:“我看他八成是怕新嫂子進門,大哥哥就不疼他了。”
珍珠聽了笑道:“夫人,咱們七少爺可不是那麼小性子的人。”
“那還能是為什麼。”金氏笑著搖頭。
算了一會兒賬本,她又想起另外一樁事情來:“不提大郎了,倒是你跟翠玉兩個,到底想好沒有?”
珍珠翠玉都到了年紀,該婚配了,金氏才會如此問。
珍珠臉頰微微泛紅,猶豫再三。
白嬤嬤便在旁邊笑道:“珍珠姑娘與夫人的情誼,大可直說便是。”
“女兒家好時光就這麼幾年,你們是在我身邊長大的,咱們說是主仆,實則比姐妹也差不離了,我心底也盼著你們能好。”
金氏也拉住她的手。
珍珠抿了抿嘴角,最後跪下道:“奴婢是想一直陪著夫人的,隻是我家中哥哥送了信過來,說早年定親的人家一直等著,想替我贖身。”
她進入金家的時候也才七歲,卻已經記事了,恍惚記得那是個憨厚的少年郎。
金氏連忙拉起她:“說就說,怎麼還跪下了。”
“早前我就說過,等你們出嫁,便給你們置辦一副好嫁妝,體體麵麵的送你們嫁人。”
珍珠忍不住落了淚:“夫人,我舍不得你。”
她是真心舍不得,但是家中父母說的也對,女人終歸是要嫁人的,與其在永昌伯府隨便配了人,還不如找一個知根知底的。
那人願意等她這麼多年,可見也是有心的。
確定了珍珠的心思,金氏又選了個時間,特意問了問翠玉。
跟珍珠不同,翠玉早就記不得家人了,她隻說:“夫人讓我嫁人我就嫁人,但我不要離開永昌伯府,我想一直陪在夫人身邊,我要一輩子伺候夫人。”
翠玉平日嘴笨,話少,但此刻聽了,金氏心底也是感動。
“傻丫頭,我身邊難道還會少伺候的人,你也該為自己多想想。”
翠玉卻說:“男人能不能靠得住是未知數,可奴婢心底知道,夫人待我肯定是好的。”
翠玉不但自己這麼想,她還私底下勸過珍珠,一旦離開了永昌伯府,再想要回來可就難了。
可珍珠有家人,有未婚夫,與她的想法不一樣,雖然也有擔心,更多的還是向往。
一時間,金氏不知是該罵還是該笑。
最後,到底是如了翠玉的意,打算等趙雲衢的婚事結束,便找劉氏商量一番,從家裡頭選一個好小子婚配。
風波過後,趙雲安的小日子過得平靜無比,每日吃吃睡睡之外,便是讀書,偶爾被小金貓和棉花爭風吃醋,亦或者被孟先生捉弄一番。
隻是他忽然發現,身邊的婚嫁突然多起來。
先是珍珠要出府嫁人了。
金氏果然給她置辦了一副嫁妝,比尋常百姓家的姑娘都豐厚許多,也不用她家人贖身,便將賣身契換給了她。
趙雲安記得珍珠的照顧之恩,也從小金庫裡翻出金銀珠子來,給她塞了滿滿一包。
有了這些東西傍身,不說榮華富貴,能保住珍珠一輩子吃喝不愁。
珍珠哭著叩頭跪謝,到底是離開了永昌伯府。
隨後,他驚訝的發現趙雲衢身邊常常伺候的兩個大丫鬟,也都先後被嫁了出去。
第二年的春天,趙雲衢大婚終於被提上行程。
趙雲安還有幸充當了一把暖床童子。
新入門的大嫂嫂盧氏長著一張圓臉,見人便笑,不隻趙老夫人和劉氏喜歡,就連趙雲安這樣的小弟弟也覺得親近。
隻是還沒熟悉幾天,趙雲衢外放的調令便下來了。
趙雲安此刻才知道,為何趙家盧家急著成親,原來打著這個算盤。
趙雲安隻得依依不舍的送彆了大哥哥。
六年的光陰一閃而逝。
一開始,趙雲安還覺得時間太慢,遠在他鄉的大哥哥不能回京訴職。
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從三頭身,長成了翩翩少年郎,初具趙家人的風采,隻是性子依舊有些憊懶,常因不能早起挨罰。
這一日,趙雲安特地起了個大早。
隻因有分外重要的事情要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