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衢意有所指:“你的那位好友想的反倒是比你明白。”
“投胎是天注定的,可天定勝人,人定亦勝天。”
“大哥,你的意思是不是咱們決定不了投胎,但出生之後各憑本事。”
趙雲安托著下巴:“可投胎的好壞,豈不是大大的影響了眾生平等?”
趙雲衢忽然又敲了他一下:“胡言亂語什麼,眾生怎麼可能平等?”
“都是人,有什麼不能?”
“上輩子造了孽的,這輩子投胎成了豬狗又怎麼說?”
趙雲安揉了揉額頭,嘀咕道:“我跟你說眾生,你跟我說玄學。”
“難道不對?”
趙雲安認真想了想,如果從六道輪回的角度,倒是確實很合理,上輩子造了孽,這輩子出身就比彆人差。
上輩子積福了,那出生就是躺贏。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百因必有果?
趙雲安眼睛滴溜溜一轉,看著自家大哥說:“大哥,那我上輩子肯定積福不少,要不然怎麼能投胎到咱永昌伯府,有這麼疼我的大伯,還有這麼疼我的哥哥。”
“張開嘴讓我瞧瞧。”趙雲衢打趣道,“是不是吃了蜜糖,說話這麼甜。”
趙雲安嘿嘿一笑,又說:“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我隻是覺得自己太幸運了,有永昌伯府能幫我撐腰,這輩子都不用怕。”
趙雲衢一愣。
原來在七弟的心中,生長在永昌伯府是幸運的事情。
再想到他出生就遭遇橫禍,接二連三的被牽扯到亂局之中,可這孩子似乎從未抱怨過。
他並不是不懂,相反,七弟聰明的很,可偏偏不在意。
從小到大,趙雲安一直是這麼開開心心的模樣。
趙雲衢眼神柔和,伸手想揉一揉他的腦袋。
啪嗒一聲,趙雲安立刻給他打開了:“說了不許再摸我頭。”
趙雲衢翻了個白眼:“我稀罕。”
“趕緊讓大嫂來瞧瞧你這樣兒,哪兒有外人說的溫文爾雅,大哥,你也是個雙麵派。”
趙雲衢哈哈一笑,直接摟住他一頓揉搓:“讓你腹誹,看來是欠收拾了。”
笑鬨了一陣,趙雲安到底是沒保護住自己的發髻,頭發也亂了,簪子也散了。
趙雲衢沒讓丫鬟動手,自己給他挽好了頭發。
捏了捏那小揪揪,還取笑了一句:“我家安兒的頭發又多又黑,將來弱冠怕是一個冠都裝不下。”
趙雲安便說:“那你給我打一個大一點的,將腦袋直接包進去。”
“行,大哥給你打。”趙雲衢笑道。
趙雲安摸了摸自己的頭發,轉頭又說了一句:“大哥,等將來我入朝為官,要想辦法改善老百姓的日子,讓他們不用那麼辛苦,不管誰想讀書,都能讀書。”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讀書都是奢侈品,完全被上層壟斷。
他穿越一世,享受了這麼多年貴族階級的好日子,也總得做一些什麼事情。
從這一日起,趙雲安決定了,除了讓家人平安喜樂這個目標之外,得再加一個。
趙雲衢又愣住了,隨後卻笑了起來:“我弟弟好誌氣。”
說完了這話,趙雲衢忽然問起:“七弟,你說讓常安來當你六姐夫怎麼樣?”
“什麼?”
趙雲安驚訝的看向大哥:“認真的嗎?”
“你不同意?”
趙雲安連忙搖頭:“不是,我的意思是六姐姐能願意嗎?”
作為朋友,他覺得常安很好,有才華,爽朗大氣,可作為姑爺人選的話,常安的缺點也十分明顯了。
最醒目的一點就是,遠在雲州的常家連富有都說不上,與伯府天差地彆。
趙雲衢解釋道:“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原本就打算從今年新科進士裡挑一位,為六妹榜下捉婿。”
這麼一說,倒是很合理。
趙雲安想了想,為常安說了句公道話:“彆的不說,常安肯定不是那種薄情寡義之人。”
趙雲衢點頭道:“若能成為姻親,將來常安出息,也能成為永昌伯府的一道臂助。”
趙雲安張了張嘴。
“你是不是想說,永昌伯府不用犧牲姑娘家的婚事?”
趙雲安摸了摸鼻子:“我不是這個意思?”
趙雲衢笑道:“成親是結兩姓之好,互利互惠自然是最好的。”
“常安出身單薄,即使他日高中也需要伯府的人脈扶持,而六妹需要一位溫柔體貼,能尊她敬她的好夫君,如此一來皆大歡喜。”
他捏了捏弟弟的發髻,自從趙雲安強烈反對,不許他捏臉之後,趙雲衢便多了這個習慣。
“安兒,人生大事,若是隻求一時痛快,即使一開始兩情相悅,那也是不能長久的。”
“隻有相互扶持,這日子才能走得久遠。”
趙雲安似懂非懂。
趙雲衢笑著怕了下他的額頭:“隻是告知你一聲,還得等皇榜出來,常安若考不中,此事也不必再提,六妹不可能再等三年。”
“常兄能考中的。”
“若能考中,那就看他們倆的緣分了。”
趙雲安懂了,永昌伯府的女兒又不是嫁不出去,如果常安有一絲一毫的不情願,這樁婚事就會作罷。
心底藏了事兒,趙雲安再見到常安的時候,忍不住便打量了起來。
常安長得高高大大的,身上都是腱子肉,要動手打人的話六姐姐可撐不住他一下。
因為也幫著家裡乾農活的緣故還黑,六姐姐將來的孩子會不會也很黑。
常家父母如今瞧著都好,但這麼疼兒子,將來會不會挑剔兒媳婦?
常兄讀書刻苦,將來入朝為官會不會沉迷公務,以至於冷落了妻子?
越想越多,趙雲安簡直發愁。
嘖,當朋友處處都好的人,如今當姐夫來觀察,身上的缺點不要太多。
常安好不容易從貢院裡頭出來,這會兒就像是脫了一層皮,整個人累得不行。
但就這,他也發現趙雲安神色不對勁了。
“雲安,你怎麼這麼看著我?”
趙雲安忽然問道:“常大哥,你會不會動手打人?”
常安一臉奇怪:“打人,我打誰?”
“就是生氣的時候,會打嗎?”
常安好笑的搖了搖頭:“好端端的我跟誰生氣。”
常父在旁笑道:“你忘了,以前咱們跟上村爭水,你拿著鋤頭就衝上去,可把我們嚇得夠嗆。”
“趙小公子,你可得勸著常安些,他平日裡看著脾氣好,實際上發火的時候特彆嚇人。”
趙雲安頓時一臉沉思。
常安隻覺得自己考完了春闈,認識的小兄弟卻像是變了個人,忽然變得莫名其妙,總問他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甚至有一次,他還瞧見趙雲安拉著常父一起喝茶,就差將他們家祖墳在哪裡都問一遍。
常安剛從貢院出來的時候昏頭漲腦,也弄不清趙雲安的意思。
可過了幾日,常安卻品出幾分不對勁來。
他心頭很是一陣猛跳。
在趙雲安再一次上門,還拎著一匣子小點心送他們嘗嘗,說是家裡頭姐姐做的時候,常安終於確定。
趙雲安正給他們介紹豌豆黃呢,驀的抬頭,就瞧見常安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
心底咯噔一下,趙雲安連忙收斂了神色,怕自己這段時間問的太多,露了馬腳。
“常兄,吃啊,你發什麼愣?”
常安笑了笑,拿起一塊豌豆黃吃了,點頭誇讚道:“甜而不膩,很好吃。”
“喜歡就多吃點,我也愛吃。”趙雲安鬆了口氣。
常安一臉吃了三塊。
常父看得目瞪口呆,心底很是奇怪,他家雖然是做蜜餞的,但兒子壓根不愛吃甜的,平時很少碰這些甜甜膩膩的東西。
豌豆黃是趙雲安的口味,吃一塊還好,連著吃三塊還不用茶,兒子難道不嫌膩?
難道是趙小公子盛情難卻,兒子抹不開麵子?
吃完了,常安才道:“雲安,不知大公子何時有空,多虧他不吝賜教,春闈的時候我覺得輕鬆許多,理應當麵致謝的。”
趙雲安沒懷疑:“大哥這幾日也忙,不過晚上都會回來。”
“等他回來我告訴你。”
常安點了點頭,捏著豌豆黃的手心卻在冒汗。
也許他可以大膽地拚一把。
趙雲衢從衙門回來,聽了弟弟的話就挑眉一笑:“就說你這朋友,可比你聰明多了。”
“什麼意思?”趙雲安還沒回過神來。
趙雲衢也不解釋,七弟雖然聰明,人小鬼大,可到底是被全家人寵著長大的,人情世故上總會欠缺一些。
“沒什麼意思,你把人帶過來吧。”
趙雲安當了個傳話人,千千萬萬個想不到的是,等常安再一次從趙雲衢書房出來,就搖身一變,成了他未來六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