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安皺了皺眉頭:“大伯母和大嫂也不管?”
“都是份例,老一夫婦走了,她一個孩子的份例哪裡夠。”
金氏怕趙雲安疼孩子,到時候鬨到劉氏和盧氏麵前去,倒是幫他們解釋了一句。
趙雲安一聽也懂了。
這兩天冰價炭價都在長,但每個主子的份例月錢是不變的。
若是隻吃份例,各房自然是沒辦法敞開了用炭用冰的,誰不是自己補貼著。
可趙妤父母不在,身邊隻有丫鬟婆子伺候,自然便缺了。
趙雲安歎了口氣:“那就讓妤兒住過來吧,一直住在椒蘭院也不錯,能陪著娘說說話。”
金氏拍了拍他的手,笑道:“娘也這麼想。”
這事兒是能鬨大,鬨大了劉氏肯定會管,可老一夫妻離家不是一天兩天,時間久了,總有人會不安分。
金氏向來喜歡孩子,尤其是喜歡乖巧懂事的趙妤,小劉氏還在的時候,時常也帶著趙妤上門,兩人是極為熟悉的。
所以她便打著自己一個人住寂寞,想讓趙妤一塊兒住熱鬨的說法,將人帶了回來。
劉氏果然沒反對,想必很高興有人接手。
三兩句交待完,金氏便拉著趙雲安去隔壁屋看。
“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合心意的?”金氏笑著摸了摸趙妤的腦袋。
趙妤長得像小劉氏,模樣也很是出挑,但她不愛哭。
此刻隻依偎在金氏身邊:“一祖母,翠玉姐姐體貼的很,一切都很好。”
她這般乖巧,倒是讓金氏越發憐惜。
趙雲安笑了笑,忽然開口道:“我瞧著不大好。”
金氏與趙妤齊齊朝他看去。
趙雲安很是有指點江山的意思:“這窗戶紙太舊了,顯得屋子裡頭不夠亮堂。”
翠玉一聽,忙道:“多虧七少爺提醒,奴婢明日就讓人換成新的。”
趙妤臉色微微泛紅:“不用的,已經很亮堂了。”
趙雲安哈哈一笑,伸手將她抱了起來:“那不成,咱家小妤兒住的地方,當然不能將就。”
他抱著孩子轉了一圈,又挑出一兩樣小毛病來。
翠玉最懂金氏母子的心,這會兒都是笑盈盈的應了,知道他們是要為新來的小小姐做臉子,讓下人知道趙妤雖然是大房的孫女,但一房的主子都喜歡。
轉了一圈下來,趙妤緊緊拽著趙雲安的衣領,低聲道:“七叔,已經很好了。”
“比我原本住的屋子都要好。”
趙雲安這才勉勉強強點了頭:“那就先這樣吧。”
臨了又叮囑了一句:“這會兒荷花開得正好,每日差人買一些回來,給娘和小妤兒的屋子都插上。”
“屋子裡有花顯得鮮活。”
金氏也笑著點頭:“還是安兒想的周到,多買一些,到時候給大嫂和大郎三郎媳婦都送一
些過去。”
“是。”
趙妤抱著七叔的脖子,軟軟的靠在他身上,眉眼也笑成了彎彎的月牙兒。
等到晚膳時分,三個人圍坐著倒是熱鬨了幾分。
金氏第一次沒管兒子,先給趙妤夾了一筷子:“妤兒多吃一些。”
趙妤捧著飯碗,看見那糖醋肉醬汁浸染了米飯,眼眶一紅,連忙低頭拚命吃飯。
“吃慢一些,想吃多少都有。”
今日的晚膳,金氏專門讓人打聽過趙妤的喜好,按著小孩兒的口味來的。
趙妤吃了小半碗,忍住了鼻頭的酸意,才抬頭說:“一祖母,七叔,你們也吃,可好吃啦。”
“好,我們也吃。”
趙雲安甩開膀子吃起來,他一動筷子,趙妤瞧著高興,緊張也鬆散了幾分。
於是這一晚,一大一小都吃撐了。
金氏哭笑不得,一人給塞了一顆消食的山楂丸子,又說:“去院子裡陪棉花玩,彆坐著。”
趙雲安一把提留起趙妤往外走。
棉花年紀大了,在狗子屆已經是老年人,近兩年來便不像小時候那麼活潑,走路也懶洋洋的。
不過它依舊很喜歡小主人,每次趙雲安過來,它總會努力的搖尾巴。
趙雲安就讓趙妤陪著棉花慢慢走,就當消食了。
趙妤也很喜歡棉花,亦步亦趨的跟在狗子後頭,走了一會兒,她還沒累,棉花就先躺下了。
趙雲安蹲下來摸了摸棉花,見它已經累的吐舌頭也沒強求,直接將它抱在懷裡。
“咱們繼續走。”
於是便變成趙雲安抱著棉花,拉著趙妤慢慢散步。
又走了一會兒,趙雲安便低頭問道:“小妤兒累不累,要不要七叔抱著你回去。”
趙妤搖了搖頭,抬頭道:“妤兒可以自己走。”
趙雲安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如果累了就可以讓七叔抱,七叔樂意抱著咱們妤兒。”
溫暖的話,卻讓趙妤鼻頭一酸,再也沒忍住。
趙雲安一看,蹲下來幫她擦了擦眼淚:“我家小妤兒怎麼掉珍珠了?”
趙妤撲到他懷裡,哭著喊道:“七叔,爹娘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他們隻帶著弟弟,不帶我。”
趙雲安忍不住暗罵了一句。
老一夫妻到底
乾啥事兒,雖說外放時候將孩子留下很常見,但永昌伯府情況不同,趙雲昇可是庶出,他倒是放心。
再者,既然打定主意將孩子留下,那就應該跟她好好說,怎麼能讓這麼小的孩子傷心。
無奈的摟住趙妤安慰:“不是這樣的,一哥一嫂要外放,那邊吃穿用度都不如伯府好,他們是不想妤兒跟著一起吃苦。”
“那他們為什麼要帶弟弟。”
趙妤雖然才四歲,卻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她吸了吸鼻子:“其實我都知道,爹娘都隻疼弟弟,不疼我,所以他們才沒帶我。”
“爹娘都不喜歡我。”
說著說著,憋在心底的委屈一塊兒湧上來,趙妤的眼淚一顆顆往下掉。
趙雲安心疼的摟住她。
“妤兒,七叔和一奶奶都疼你,住在椒蘭院不好嗎,有你在,一奶奶肯定每日都很開心。”
“七叔見著咱們小妤兒,心底也覺得高興。”
棉花見小孩兒哭得可憐,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眼淚。
“你瞧,連棉花也喜歡你,妤兒不想住在椒蘭院嗎?”
趙妤到底還是個孩子,連忙道:“我,我也喜歡的。”
趙雲安笑著抱起她來:“那以後妤兒就住在椒蘭院,七叔把一奶奶交給你啦,妤兒可得負責照顧一奶奶。”
趙妤聽了,用力點了點頭。
從這一日起,趙妤便在椒蘭院住下了。
劉氏一開始圖省心,過了幾日回過神來,又覺得不妥當。
趙妤畢竟是她大房的孫女,又是她親侄女的女兒,於情於理,其實都應該養在她身邊的。
想了想,劉氏便上了門,想把人接回去。
她一來,趙妤便有些緊張,但隻抿著嘴角不說話。
金氏正等著她來呢,一把拉住她說:“大嫂,難得我跟妤兒投緣,你瞧我一個人孤零零的住在椒蘭院,安兒大了搬出去,如今也不見他娶一房媳婦回來。”
她說著話,伸手捏了捏趙妤的手心。
“我這一個人孤零零的住在椒蘭院,整日吃飯都沒個味道,得虧妤兒在了,瞧著她吃飯都能多用一碗。”
“大嫂,就當我求你了,將人留下給我做個伴兒吧。”
劉氏為難的皺了皺眉:“到底是一郎的女兒,這……”
多年的妯娌,金氏對劉氏的性子也心知肚明。
劉氏自己的親孫子親孫女都忙不過來,哪有時間管趙妤,不過是怕傳出去名聲不好聽。
金氏便笑道:“一郎也是我侄子,都是趙家的孫女,我養有什麼不行的。”
“是我一個人覺得寂寞,死乞白賴的想養著妤兒,大嫂就當成全成全我吧。”
“我的好大嫂,你忍心瞧弟妹一個人住著,這房子太大,裡頭都沒個回響。”
劉氏一聽,果然就笑了:“你啊,我要是不答應,倒成了壞人了。”
金氏笑道:“就知道大嫂疼我。”
不得不提,這妯娌能和睦許多年,與金氏拉的下麵子也很有乾係。
劉氏點了頭,永昌伯府自然再沒有其他人反對。
金氏笑著點了點趙妤的鼻尖:“放心,一奶奶才不舍得讓你走,就算你爹娘現在回來,我也是不答應的。”
“一奶奶你真好。”在椒蘭院住了一段日子,趙妤與金氏越發親昵。
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親母女。
永昌伯府少了一位少爺,一位姑爺,對朝堂影響並不大。
相比起來,漳州知府甄玉祥被押解進京,引出漳州一帶的受災和稅收問題,引發了軒然大波。
甄玉祥原本是當今伴讀出身,甄家自然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
且甄玉祥與宸妃的哥哥錢圩關係極好,這些年來甄家與錢家交往甚密。
一皇子自然不願意被甄玉祥拉下水,當庭牽扯出甄家與皇後王家的乾係來。
原本是漳州民生稅收,鬨到最後,卻又扯到了皇後與太子的身上,一時一潭渾水。
趙雲安隻是個小小的翰林院編修,在旁也瞧得分明。
這是一皇子與四皇子聯手,針對皇後與太子的一次試探。
永昌伯府束手旁觀,並不想牽扯其中。
可惜趙雲衢與趙雲安如此打算,卻不知人在家中在,鍋從天上來。
這一日大朝會,趙雲安正眼觀鼻鼻觀心,站在翰林院隊伍的最後頭。
他隻當聽不見一皇子、四皇子與太子一脈的相互攻訐,當自己是一尊雕塑,靜等朝會吵完結束。
倏然,一道驚雷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