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安歎了口氣,忍不住道:“到處都是人精,吃頓飯也不安穩。”
金氏笑道:“你啊,得了便宜還賣乖。”
叢老板前腳剛走,後腳小二便端著酒菜進來了,除了趙雲安點的飯菜,還有幾樣新鮮的酒菜點心。
“我們掌櫃的說了,打擾了大人用飯實在是心生愧疚,幾樣點心不值一提,還請大人不要推辭。”
趙雲安也沒推辭,他若是執意退回去,隻怕那叢老板心底惶恐。
其中有一樣點心做得很是精巧,以荷葉蓮花為題,味道怎麼樣另說,意境赫然。
趙妤看得目不轉睛,說:“七叔,你看這跟真的一樣。”
“喜歡就嘗嘗。”
趙妤又說:“我都舍不得吃了。”
於是最後這一鍋就進了常順的肚子,總歸不會浪費。
他吃完了砸吧了一下嘴巴,評價道:“沒吃出什麼味兒來,不如紅燒肉實在。”
惹得大家哈哈大笑,都說那點心比肉貴。
趙雲安也道:“確實是不是在,城外還有吃不飽飯的百姓,城內卻有奢靡之風,不是好事。”
馬貴去付錢回來,低聲道:“掌櫃的不肯收,小的算著錢硬是留下了。”
趙雲安點了點頭,讚許道:“做得好。”
他可不想因為一些小恩小惠壞了自己的名聲。
金氏也道:“咱家不缺這個,以後也得這樣,沒必要。”
一行人這才上車離開。
殊不知他們前腳剛走,後腳叢老板就下樓來了,原來他見了人也沒離開,一直在上頭等著呢。
掌櫃的苦著臉道:“東家,我執意不肯收錢,但那馬貴小哥直接給了銀子,還多了一些,說是給小二們的賞錢。”
叢老板倒是也不生氣,歎氣道:“趙大人向來是這個性子,從來不占小便宜。”
“罷了,給你就收下吧,扣除飯錢,其餘的賞給小二們,彆留著。”
掌櫃的這才點頭。
注意到周圍的視線,叢老板朗聲道:“趙大人兩袖清風潔身自好,從來不肯吃用百姓的一粒米,一棵菜。我瞧了真是慚愧啊。”
掌櫃的聞弦音而知雅意,大聲道:“東家,您也是對趙大人敬慕有加,所以才想好好招待,趙大人定是知道您這份心意的。”
叢老板叮囑完也沒多留,迅速的離開了,他原本也是得了消息,特意過來見這位趙大人一麵的,隻可惜話也沒能多說上兩句。
不過想到主家那邊負責紫金蓮茶的生意,嫡係大少爺叢白又跟趙大人私交甚篤,叢老板滿心羨慕。
主仆兩個這番作態,樓中客人聽了,果然紛紛稱道。
“趙大人不愧是漳州府百姓愛戴的父母官,廉潔奉公。”
“我也聽聞趙大人出門在外,從來不空拿百姓東西。”
“你們聽說沒,當初趙大人為了疏浚玉璋湖,可是將知府衙門都砸了賣了,這才湊出了銀子。”“要我說,天降佛光,指不定就是看到趙大人如此愛民,所以才給了一線生機。”
“噓,這話可不能胡說。”
這是愛戴趙雲安,認為他身為父母官讓人敬佩的。
但也有人心底不服氣,他們不敢大聲議論,私底下便嘀咕起來。
“都說趙雲安兩袖清風,他哪兒來的銀子來玉璋樓吃用。”
“玉璋樓一頓飯最次的一頓飯也得好幾兩銀子,他的俸祿夠用嗎?”
“我看他就是好名聲,對外裝裝樣子,指不定背地裡……”
叮咚。
一顆花生米落到他們的桌上。
“是誰!”
討論的人惱怒叫囂。
哪知道對方比他們更加囂張,翹著二郎腿嗤笑:“是你爺爺我。”
“你乾什麼,為什麼朝我們扔東西?”看著他身穿異服,幾個人臉色驚疑不定。
畢竟在漳州人的眼中,這些異族人帶來的東西新奇,但人實在是古怪,聽說有些還喜歡養蟲子,一個弄不好就讓蟲子把人吃空了。
似乎看透了他們的色厲內荏,男人嗤笑道:“看不慣你們幾個大老爺們,卻背著說人壞話,有什麼話不能光明正大的說?”
幾個男人臉色難看,卻又不敢與他吵起來。
“還是說……”男人哈哈一笑,“你們自己也知道這般行為,長舌惹人厭,自己沒點本事,就在這邊詆毀他人,倒不如去了那二兩肉,免得丟了臉麵。”
“你……”
掌櫃的連忙出來打圓場:“各位爺消消氣,咱們來酒樓是高興的,好吃好喝著,可不能壞了和氣。”
“今日我做東,大夥兒都消消氣,來,喝酒。”
“掌櫃的,我今日是給你麵子,否是非得打他一頓不可。”
幾人借著梯子就下來了。
那人也沒多說什麼。
哪知道等他們吃飽喝足,離開玉璋樓的時候,卻被人套上了麻袋一頓狠揍。
等他們好不容易拉開袋子,打人的早已經跑得不見蹤影。
“一定是那個異族人,我要上衙門告他去。”
幾人都這麼猜測著,但又說:“咱們也沒證據,算了吧。”
“是啊,聽說那些異族人心狠手辣,養著蟲子能控製人心,咱們還是離他遠一些。”
幾個人一商量,都覺得招惹上異族人更可怕,也不敢報官了。
卻說男人套完麻袋打了人,溜溜達達的往府衙走。
趙雲平留下的人早就回了京城,青州營的也都走得乾乾淨淨,如今府衙隻剩下趙家的家丁和少許衙役。
對於有心人而言,想要不驚動他們進入府衙並不難。
男人一個翻身,直接躍上了高聳的圍牆。
他正得意,忽然心頭一震,回頭就瞧見一道寒光。
“啊!”
瞧著那跌落牆頭的人,趙雲安挑眉以待。
男人沒想到自己出師不利,沒被人逮住,卻被一隻大肥貓盯上了,那大肥貓身經百戰,差點沒讓他破相。
“小金。”
趙雲安見打得差不多了,才出聲喝止。
大金貓舔了舔爪子,放棄了繼續追逐,懶洋洋的趴在牆頭上不動了。
男人齜牙咧嘴,吐槽道:“這麼大一隻你叫小金,是不是有些名不符實?”
“白兄,你可知道半夜三更擅闖府衙,本官是能將你就地正法的。”趙雲安慢悠悠的說道。
男人笑了笑:“如今我不姓白,王晨,你可以稱呼我為老王。”
“老王……”他說得太過於理直氣壯,以至於趙雲安都愣了一下。
王晨依舊是笑嘻嘻的樣子,還說:“姓氏都是浮雲,如今我上門給彆人當了女婿,索性跟著家裡頭媳婦姓。”
趙雲安從他身上的衣服一掃:“你入贅苗族了。”
王晨笑道:“是啊,你可知道想入贅苗族可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我婆娘是苗族聖女,族長的女兒,我這次可賺大了,所以索性跟他們家姓了。”
“苗族有人姓王嗎?”趙雲安有些不確定。
王晨卻說:“大人,我這大半夜的上門找你敘舊,你就關注我姓什麼?”
趙雲安看了看牆頭:“你找我敘舊的方式倒是很特彆。”
“誰讓我見不得光。”王晨倒是一點不介意。
趙雲安嗬嗬一笑,帶著他往書房走。
王晨跟著走了兩步,才赫然發現暗處還藏著一個人,是個又壯又黑的大高個兒。
他記得這大高個兒叫常順,是趙雲安的書童。
常順盯著他,眼神帶著警惕,一副他若敢傷害趙雲安,他就會衝上來搏鬥的凶悍架勢。
到了書房,屋子裡早已點亮著燈。
桌上還擺著一壺泡好的茶,甚至旁邊還放著好幾盤子的點心。
王晨挑起眉頭:“你早猜到我會來?”
趙雲安比了個請的姿勢,給他倒了一杯茶,溫度剛剛還能入口。
王晨也不客氣,端起來喝了一口,評價道:“比我們雲南的好茶差遠了。”
趙雲安嗤笑道:“那你是來做什麼的,總不能是來看我吧?”
王晨哈哈笑:“奈何這天底下的人,會喝茶,會品茶的人少之又少,多的是那些圖一個名頭湊熱鬨的。”
言下之意,就是趙雲安能將這茶葉邁出高價,靠的是彆人湊熱鬨。
趙雲安伸手要將茶杯搶回來:“那你彆喝。”
“來都來了,總得好好嘗嘗。”王晨笑道。他喝了一杯,才放下茶杯道:“一眨眼的功夫,你就這麼大了。”
“彆用這種長輩的語氣跟我說話。”趙雲安忍不住皺眉。
王晨笑了一聲:“我跟你父親同輩而交,自然也算是你的長輩。”
提到父親,趙雲安神色微微一頓。
王晨笑道:“你也是這般年少老成,如今瞧著,倒是與你父親更像了。”
“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趙雲安忍不住問道。
王晨陷入回憶,半晌卻笑道:“我也不知,時間過得太久,我也快忘啦。”
趙雲安冷哼一聲,暗道他不是忘了,隻是不想說罷了。
想到這裡,趙雲安轉頭說了句:“送客。”
王晨連忙道:“大侄子,彆這樣,叔叔我遠道而來,是想跟你做一樁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