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小劉氏執意要走,趙雲安改變不了她的想法,隻能幫她準備好官船。
趙雲安想到遠在京城的親人,心底時常有一種無法言喻的焦慮。
幸虧她最後還是改變了主意,打算將妤兒和誠兒留下。
等到春暖花開,趙雲安便顧不上小劉氏的事情,新一年的春耕和采茶都忙碌起來,而讓趙雲安心憂的是,北方的難民果然陸陸續續的出現了。
青州營那邊傳過來的消息,青州街頭如今偶爾可見難民,數量還不算多,暫時被穩住了,可後期就不一定了。
趙雲安是個未雨綢繆的人,雖說難民還沒在漳州府出現,他還是早早做準備。
連番忙碌,趙雲安連陪伴家人的時間都減少了,通常隻有晚膳才出現,自然是顧不得其他。
小劉氏看在眼底,心思頓時活絡了起來。
這一日大清早,小劉氏便讓丫鬟們收拾好細軟,又把趙妤叫到身邊。
趙妤瞧她笑盈盈的有些奇怪,畢竟之前為了回京的事情,母親與二奶奶七叔鬨得有些不愉快,一門心思覺得他們要害她。
小劉氏拉住女兒的手,笑著說道:“娘就要回京城了,趁著這還沒走,想帶著你們出去轉轉,看看玉璋湖的好風景。”
趙妤鬆了口氣,握住她的手道:“娘,我知道你擔心爹爹,但爹爹既然這麼說了,自有他的理由在。”
“不如您還是留下來陪著我們吧?”
小劉氏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傻孩子,我若是不回去,將來永昌伯府哪裡還有我坐著的地方。”
不等趙妤再說什麼,她又道:“不提這些不開心的事兒,今日陽光好得很,我帶你們姐弟出去走走玩玩,咱們也學彆人遊玉璋湖。
趙妤一聽,也不反對,笑道:“也好,娘來漳州之後一直在下雨,難得放晴,是該出去走走的。”
“娘,我去跟二奶奶和七嫂說一聲,邀她們一道兒出門吧。”
小劉氏拉住她:“彆。”
“娘隻想帶著你們姐弟倆,我們母子三人好好玩玩。”
趙妤也不好反對。
小劉氏給丫鬟使了個眼色,很快,母子三人身後,幾個丫鬟提著看似輕便,實則沉甸甸的匣子,很快就上了馬車,朝著玉璋湖的方向走去。
馬車裡隻剩下他們母子三人,趙妤反倒是有些不自在起來。
趙誠倒是無所謂,趴在窗口喊:“娘,我想去小玉璋山上,上次七叔帶我們去玩,那邊風景可好啦。”
小劉氏眼底閃過一絲不悅,隻說:“你如今也大了,到了該讀書進學的時候,不能總想著到處玩。”
趙誠癟了癟嘴,抱怨道:“娘,七叔說了要勞逸結合,該讀書的時候讀書,該玩的時候就可以玩。”
“你七叔……”小劉氏下意識的要反駁,看到趙妤又停下。
她勉強笑了笑:“你七叔自小早慧,哪裡知道彆人寒窗苦讀的辛苦。”
心底卻覺得,自己下定決心要把兒女帶走才是對的,這才幾天,誠兒的玩心都被吊起來了。
再看趙妤,明明是一個姑娘家,卻經常拋頭露麵的出去玩,將來能嫁到什麼好人家。
小劉氏心底將金氏和趙雲安抱怨了一遍,認定不是親生的,他們就壓根不上心。
趙妤見弟弟要哭了,勸了一句:“娘,說這些做什麼,咱們難得出來玩,也就彆拘著弟弟了。”
小劉氏笑了一聲,果然沒再說話。
馬車緩緩的走,趙妤忽然發現不對勁,皺眉道:“這不是去玉璋湖的路。”
玉璋湖作為漳州府的美景,趙雲安曾帶著金氏和趙妤去過無數次,甚至趙妤剛來的時候,經常跟著趙雲安騎馬,對這條路熟悉無比。
“車夫,你走錯路了。”
趙妤想拉開簾子提醒。
小劉氏卻死死抓住女兒:“車夫沒走錯。”
趙妤臉色猛地一變,她掙脫母親的手掌,打開食盒一看,裡頭哪裡是吃食,放著的都是細軟。
“娘!”
小劉氏不在意的說:“你二奶奶和七叔都是死心眼的,說什麼接到你爹的信,要把咱們母子三個留在漳州府。”
“他們也不想想漳州府有什麼,即使你七叔是知府又能如何,能跟京城比,能跟永昌伯府比嗎?”
“咱們現在不回去,將來伯府裡麵,可是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趙妤臉色一白:“你想做什麼,日前分明已經答應了七叔,會把我們留在漳州府的。”
“我那是騙騙小叔子的。”
小劉氏還有些得意:“我是你們親娘,哪裡舍得將你們留在這裡。”
“聽娘的,咱們一塊兒回京,將來自有娘為你們做打算。”
趙妤氣得發抖:“娘,人無信不立,你答應過的事情怎麼可以食言?”
“我帶自己的兒女走,怎麼能算食言?”小劉氏不以為然。
趙妤連聲喊道:“你到底明不明白,大魏風雨飄逸,朝堂風雲詭辯,爹和七叔是為了我們好,才讓我們遠離京城。”
小劉氏臉色一沉,掐住她的手罵道:“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真是被教養壞了,哪家的姑娘敢對著親娘大呼小叫。”
“我這要不把你帶走,將來你眼底還有我這個親娘嗎?”
趙妤見她完全說不通,沉聲道:“我不走,弟弟也不走。”
“你不走也得走。”
小劉氏冷哼道:“此事由不得你。”
趙妤一咬牙,拉開簾子就要往外走。
“按住她。”小劉氏一聲厲喝。
外頭坐著的兩個丫鬟進來,一左一右按住了趙妤。
趙妤掙紮起來:“娘,你放開我,我要留在漳州府,我不去京城。”
“把她的嘴堵上。”
小劉氏見她掙紮,隻覺得煩躁堵心:“你是我肚子裡出來的,難道我還做不了你的主。”
“妤兒,你看看清楚,漳州府那邊隻有你隔房的親戚,我跟誠兒才是你血脈相連的親人。”
趙誠已經被嚇壞了,他顯然弄不清發生了什麼事情,隻訥訥道:“娘,你要乾什麼,你放開姐姐吧。”
小劉氏瞪了他一眼:“你也閉嘴,我這是為了你們好。”
趙誠平日看著跋扈,這會兒被小劉氏罵了一句,又膽怯的低頭不敢再說。
小劉氏看著被五花大綁,堵住了嘴巴的女兒,見她一直狠狠盯著自己,心底越發不悅。
她認定了這女兒被教壞了,指不定金氏在她麵前說了自己不少壞話。
再有小叔子也是個不著調的,好好的姑娘家,養成了這副桀驁不馴的架勢,以後長大了還得了?
她想到自己的計劃,緩了緩臉色,語重心長道:“妤兒,你彆怪娘,現在你還小,不知道好歹,等你長大就知道娘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你父親是庶出,咱們與二房不一樣,他們什麼都不用做,自有吃用不儘的榮華富貴,但咱們卻得自己去爭,去搶。”
趙妤這會兒已經絕望了。
她也還不到十歲,哪裡想到親娘會這般行為,看著她的眼底充滿了失望。
小劉氏被她這眼神看得很不自在,驀的伸手給了她一巴掌。
啪嗒一聲。
趙妤愣住了,小劉氏自己心底也驚了一下。
但打都打了,小劉氏也不後悔,還罵道:“這是教訓你方才對著為娘大呼小叫。”
“以後你乖乖聽話,娘絕對不會虧待了你。”
趙妤眼淚一顆顆往下掉,如果不是被堵住了嘴,她很想問問親娘,為什麼當初明明能帶著她,卻又拋下她隻帶上弟弟。
又是為什麼時隔多年,一定要帶著他們回京,到底是為他們好,還是舍不得她眼中的榮華富貴。
趙誠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湊過去訥訥說了句:“娘,姐姐在哭。”
小劉氏不耐煩道:“隨她去哭,腦子進水了,哭夠了才能清醒。”
趙誠原本還想說什麼,聽了這話也不敢繼續了。
他同情的看了眼姐姐,誰讓她惹娘生氣呢,娘生氣的時候最恐怖了。
馬車通過城門的時候,小劉氏讓人死死捂住女兒的嘴,不讓她發出任何的聲音。
城門口的侍衛見是知府衙門的馬車,隻簡單看了眼就揮手通過。
出了城,小劉氏鬆了口氣,看了眼女兒道:“你就死了心吧。”
她特意挑了今天,就是看趙雲安忙得腳不沾地,而金氏與顧季夏兩個,也在忙碌開春祭祖的事情,一時半會兒發現不了。
知府衙門內,金氏與顧季夏正在商量祭祖的事情,如今他們身在漳州府,無法回到京城,隻能修修改改。
今年家中多了個媳婦,金氏想著,怎麼樣也得讓九泉之下的趙弛也知道才行。
顧季夏顯然是操持家務的一把好手,以前金氏忙一個月才能整頓好的事情,她梳理清楚,半個月就能做完。
金氏瞧了高興,忍不住逮住媳婦一頓誇。
顧季夏被她誇得臉紅,隻笑道:“都是做慣了,哪裡值得母親這麼誇讚。”
金氏卻說:“合該你跟安兒成為夫妻,他來漳州府之後,公務文書上手的也是極快。”
這一說,顧季夏倒是更加難為情了。
金氏含笑看著,心想著兒子兒媳關係越好,她心底就越是高興,因為這樣才能抱孫子。
商量完了,金氏才想起來今日沒見到趙妤。
“妤兒呢,今日怎麼不見過來玩?”
丫鬟稟告道:“吃完朝食後,妤姑娘就被二夫人請過去了,二夫人說她馬上要回京了,想帶著姑娘和誠少爺去玉璋湖看看風景。”
金氏一聽,還誇道:“這會兒倒像是個當娘的了。”
顧季夏開口道:“二嫂也是一時想不開,心底放不下二哥。”
金氏想到老二夫妻的關係,歎了口氣。
她握住媳婦的手,語重心長道:“這夫妻之間相處,最要不得的就是相互猜疑,天長日久的,原本有的真心也就沒了。”
“老二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到了衢州就弄了一屋子的鶯鶯燕燕,可小劉氏呢,她也是從入門那一日開始,心底就十萬個小算盤。”
“他們是夫妻,一開始你儂我儂的,自然感情看著還好,可時間久了,自然就會心生隔閡。”
“這一點倒不如老三夫妻,老三媳婦脾氣是不好,可她有一個好處就是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從來不讓老三猜來猜去,如今反倒是感情好。”
在金氏看來,小劉氏最錯的一點就是那顆心顧著自己,顧著娘家,顧著爭寵,卻沒真正顧著夫君和一雙兒女。
真心才能換來真心,不然時間久了,誰又能看不穿。
顧季夏也道:“隻希望二嫂將來能想通。”
“我看難。”破鏡容易,想要重圓卻難。
老二已然有了其他的心思,對小劉氏大不如前,再想要修複自然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