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來了?
越亦晚下意識地看了眼還在滾動展示的時裝, 有嘉賓已經按下了暫停鍵, 開始興致盎然地討論那件外衣的奶油質感。
——實在不行看回放吧。
花慕之按了暫停鍵,稍微整理了下衣領和袖子,隨越亦晚一起過去迎接長輩。
太後也是閒來無事, 飯後散步去各個園子裡轉了一圈,走著走著就到了東宮。
她平日很少來這裡,今天剛好看望下這兩個孩子。
兩人行了禮,又陪著她在正廳裡閒聊,表麵的功夫還是做足了。
越亦晚一邊陪老太太聊著之後去哪度假, 心裡一直在想自己的排名出來了沒有。
太後是多聰明的人,一眼就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隻漫不經心道:“剛才在忙什麼呢?”
“在和小越看電視。”太子如實道。
“那我也陪你們看一會兒,”太後笑眯眯道:“現在年輕人的節目是越來越奇怪了,我多看一些, 也不至於顯得太無知。”
這——
這不就是要公開處刑嗎!
越亦晚緊張地咽了一下口水, 問題是又不好意思回絕, 求助般的看向太子。
“奶奶,”花慕之試圖撒嬌:“這麼晚了,要不您早點回去吧,這路上寒氣也重。”
太後挑起眉道:“怎麼,嫌我老了?”
“沒有沒有, 不敢不敢!”越亦晚嗖地站了起來:“您來看!”
太後打量了眼他們兩的表情, 慢悠悠地移步去了客廳。
節目再次開始播放, 進度還是剛才的650-750條。
穿著不同風格的模特踩著台步走近鏡頭, 看起來自信而又出彩。
不同的光束交錯閃爍,舞台的各種長燈圓燈變幻著圖案,現場還有搖滾樂隊在引吭高歌,氣氛燃到了極點。
太後本來隻是想多坐一會兒,結果也看得著了迷。
“那個女的,為什麼不穿褲子?”
“現在可以穿著胸罩到處跑了嗎?”
“這個裙子很好看哎,也很端莊,可以給你婆婆買一個。”
越亦晚簡直心臟都頂到喉嚨眼了,還陪著笑跟她解釋各種專業的術語。
這是人家的設計款,我哪兒買得到啊……
花慕之忍著笑也不好意思戳穿,就在旁邊看著越亦晚坐立不安的樣子,偶爾還跟著逗他幾句。
眼瞅著第六百五十名都出來了,還有一件由黃金和真銀打造的奇妙華服被品牌方競價到六百萬,老太後終於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
“這節目還挺好看的,我明兒再補吧。”她緩緩起身,旁邊的禦侍連忙過來扶。
越亦晚心裡鬆了一口氣,把各路神仙菩薩全都感謝了一遍,也起身扶太後出門。
三人正準備繞開茶幾出去,電視機裡傳來主持人激情洋溢的報幕:“下麵的這件作品,出自臨國設計師塞繆爾·越之手,他畢業於英國聖馬丁學院,擁有——”
越亦晚動作一僵,完全不敢扭頭看電視。
老太後看向電視上的屏幕,推了推眼鏡道:“這不是你嗎?”
花慕之已經開始看排名了:“好像是五百五十名?”
“這件衣服的特殊之處,在於它將極簡兩個字用視覺效果不斷放大——”
“不是我。”越亦晚強笑著試圖搶救一下:“我覺得隻是重名吧。”
“怎麼會呢?”太後直接坐回了沙發上:“你照片都在這上麵啊。”
——那照片還是越亦晚讀大學時期的自拍。
銀發少年戴著十字架耳釘,灰色的美瞳仿佛閃著星星。
花慕之從未見過他戴美瞳的樣子,此刻眼神也微妙的變了一下。
好看的像隻妖精。
“你這眼睛——是怎麼回事?”太後納悶道:“現在眼睛也可以染了?那白內障直接染掉就行了?”
不是奶奶這事不能這麼想……
越亦晚深呼吸了一口氣,自暴自棄地坐下來陪他們看完。
在這一刻,他能夠真實感受到選秀歌手回家陪長輩看電視時有多尷尬。
在同齡人麵前,怎麼騷怎麼秀怎麼放飛自我,那都是正常表現。
但是在老人麵前展示這些……真是讓人想鑽到地底縮起來。
下一刻,模特穿著一件純白的晚禮服走了出來,她身後的展示輪.盤上滑出了剩餘幾件衣服的樣式。
這件晚禮服在她的身上,竟有種湖泊般的質感。
用的料子其實很簡單,內裡是偏硬質的歐根紗,外層再覆上一層白紗,整體的裁剪讓人想到埃及女王,肩膀和腰帶處的金色綴飾恰到好處。
那長腿細腰的模特大步走出來的那一刻,她身上的袍子仿佛就突然如湖水泛起漣漪一般,同時又維持著整體的效果。
——極簡到仿佛是一勺懸浮的牛奶。
光潔,有起伏,同時質感又有細微的層次感。
鏡頭及時地給到了評委和品牌方臉上,也就在模特還沒有走到底的那一刻,有三個人直接按下來競拍鍵——
像素彩虹燈直接亮起,多家品牌方的燈牌也同時亮了起來。
“看來又誕生了一個時尚界的寵兒,”主持人笑了起來:“最低競拍價是十萬,成交後會在《YUSH》雜誌和對應品牌的合作專欄上進行展示,並且正式批量製造銷售——有出價的嗎?”
“越越——越越被選上了?”太後忽然反應了過來,指著電視看著越亦晚道:“這是你做的嗎?”
“嗯,我親眼看著他做的。”花慕之拍了拍越亦晚的肩。
“這衣服好看啊,有品味。”太後看著不斷往上漲的數字,顯然也驚訝極了:“他們花這麼多錢,就為了買這幾件衣服的設計稿?”
這就是創意和時尚的價格。
越亦晚甚至呼吸都有些顧不上,捂著臉凝視著屏幕。
第一名得主的那幾十萬獎金,其實算不上什麼。
如果在這場比賽裡能夠賣出多件設計稿,能夠通過綜藝節目直接打響名號,作品可能會在當年被賣到全球各大潮流賣場,成為又一季的爆款。
這幾十萬幾百萬的競價,實際上是在買斷整個係列的設計稿。
節目方有分成、雜誌社有分成,加上交稅和宣傳費用等等,可能到設計師手裡隻有十幾萬或者更高一些。
可在這種環境下,賺多少錢已經不是核心問題了。
他想要進入最頂尖的設計師行列,想和頂級品牌合作主題,想讓這世界上的名流都爭著穿自己的作品。
野心猶如一隻潛入水底的鯊魚,在深海中亮出了白森森的獠牙出來。
“八十萬一次!”
“一百二十萬一次!”
“一百五十萬一次!”
“一百五十五萬一次!”
“一百五十五萬兩次——還有加價的嗎?!”
在氣氛被炒熱到極點的這一刻,廣告突然跳了出來。
穿著黃色小雞人偶的小孩們開始蹦蹦跳跳唱起歌來,轉著圈圈推銷著酸奶。
太後都深呼吸了一口氣,差點把遙控器摜在地上。
“完了……要等下周了。”越亦晚忽然反應了過來,看了眼時間:“這一期節目已經結束了。”
老太太看的正緊張呢,這時候火氣都上來了:“不是正在播廣告嗎?廣告播完就沒有了嗎?”
“廣告播完……就是節目結束時的片花了。”越亦晚同樣有些失落,無奈地笑了起來:“您先回去吧,下周也是這個點。”
“就——就要等一周?”太後豎起眉毛來:“我給電視台打電話呢?”
當初她看電視劇的時候,一天兩集等得不耐煩了,直接給電視台的領導打了個電話,第二天就把全劇給刷完了。
這綜藝節目不至於連她的麵子都不給吧?
“那……估計也不行,”花慕之順勢把她又扶了起來:“這節目是美國的,咱沒法說情。”
“豈有此理!”太後頗不放心,臨走前又扭頭叮囑了一句:“小越,你要是知道拍了多少萬,給我打電話說一聲!”
這是個什麼王八羔子剪輯?一次放完會死嗎?
越亦晚揮著手笑道:“好!一定告訴您!”
等太後上了架輦遠去了,他才鬆了口氣,開始祈禱太後不要告訴皇後娘娘他們。
然而越亦晚的反向祈禱還是很有用的。
太後一回了文清宮,第一件事就是給帝後那邊打電話。
“瑉瑉——你知道你兒媳婦兒上電視了嗎?”
皇後那邊正陪皇上在拔火罐去濕氣,接了電話詫異道:“越越上電視了?什麼事?”
花弘原也來了興趣:“不會是法製頻道吧?那記者得組團逼宮了。”
太後本來看的興致盎然,被中斷了頗為不爽,索性把那個節目前前後後地講了一通,完事了還埋怨了好幾句。
“像話嗎?這種時候播廣告!”
“您也彆嚇著小越啊,人家估計還覺得不好意思。”皇後笑著道:“我明兒打電話問問,電視台那邊要是有片源,肯定先帶來給您看。”
“哎——明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們陪您再看一遍,”花弘原忽然精神了:“就不帶那兩小子過來了,咱幾個悄悄再看一次!”
-2-
越亦晚洗完澡之後徑自倒在了床上,顯然已經放棄掙紮了。
花慕之下周二就要入V了,現在每天隻能存一千多一點,還在保持著每晚的例行加班。
他在臥室裡打著字,清脆的青軸鍵盤響聲如同林間的小雨。
越亦晚趴在床上玩了一會兒手機,忽然抬起頭來看他。
花慕之寫文的時候很專心,甚至可以說從來不摸魚分心。
整個臨國,有誰會想到這麼個儀表堂堂的、雍容華貴的皇太子,居然是晉江的寫手呢。
這話要是幾個月前有人跟自己這麼說,估計也一百個不相信。
大概是感受到直接的視線,他抬起頭來看向越亦晚:“你在……等我過來一起睡?”
越亦晚唰的就把臉埋在枕頭裡,跟鴕鳥似的反駁道:“沒有!就是看你一眼!”
花慕之隨手保存了文檔關上電腦,然後起身向他走了過來。
“你你你乾嘛——”越亦晚迅速往後退:“我沒有等你一起睡!”
花慕之表情頗為無辜,他隻是走到床邊準備睡下而已。
越亦晚縮在旁邊,盯著他蓋好被子關燈,忽然意識到自己等會兒還要鑽過去取暖。
——所以說皇室的中央空調為什麼每次都這麼低!
下次讓霍禦侍調一下!
等到了夏天,鬼才會抱著他睡!
花慕之等了一會兒,見對方遲遲沒有反應,隻淡淡開口道:“奶奶這會兒,估計已經給我父皇母後打電話了。”
“什麼,”越亦晚摁亮了台燈,看著他道:“那他們豈不是都知道了我去參加選秀了?”
“有什麼不好嗎?”
有吧,怕被長輩評頭論足,以及怕他們批評些很難為情的話。
越亦晚想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出口。
“話說回來,我寫的有些頭疼。”花慕之自然地轉移了話題:“感情線不知道怎麼推。”
他的這本書,亮點之一是近代科學與文藝複興的碰撞,各種風俗和思想的化學反應也非常好玩。
其實像化學實驗、物理實驗這類的情節,寫起來都蘇爽又有趣。
可是花慕之沒談過戀愛,偶像劇什麼的也基本沒有看過,其實不太清楚感情線該怎麼寫。
越亦晚這幾天已經追平了他的最新更新,已經跟評論區的一群同好們蹲在坑底等糧吃。
他精神了許多,湊過去道:“感情線還不好寫嗎!試探!壓抑!給糖!誤會!強取豪奪!”
太子顯然完全沒聽懂,眨眨眼表示疑惑。
“你聽說過吊橋反應嗎——”越亦晚索性窩在他旁邊,任由小台燈照亮著彼此:“如果男主角和女主角一起經曆了危險的事情,共同感受過情緒的起伏,都會很自然的產生好感。”
隻要有感情的萌生,後續的發展都會很自然啦。
花慕之抬手摸著他的耳朵尖,力度跟擼貓似的恰到好處:“什麼叫強取豪奪?”
“這個是讀者們喜聞樂見的橋段了,”越亦晚一提到這個,語氣都歡快許多:“用各種手段來建立關係,換著法子討她歡心——不過現在強X戲份很敗好感,要展現男子氣概的話,來個壁咚什麼的都可以了。”
……男子氣概?
花慕之微微眯了眸子,如同布置好陷阱的獵人般,用茫然無知的語氣一點點地誘導他上鉤。
“壁咚是什麼?”
越亦晚支起身子看他,失笑著想這家夥也真是單純。
他眼神一沉,抬手就把靠在床頭的花慕之卡在了懷裡,右手按在床板上,兩人的距離瞬間靠的極近。
黝黑的眼眸在燈光下如同浮動著星辰一般,讓人幾乎移不開視線。
“比方說這個……”他壓低了聲音,仿佛在刻意地引誘著他:“就叫…床咚。”
花慕之凝視著他,似乎並沒有被撩到。
不過還沒等小越同學帥過三秒,掌心就因為支撐的角度不對猛地一滑,越亦晚整個人就往下滑了下去:“啊——”
花慕之眼疾手快地把他摟在懷裡,防止他歪倒在旁邊碰著頭,銀發青年直接趴在他的胸膛上,表情有點小吃癟。
“這個動作如果做對了,還是很撩的。”越亦晚悶悶地趴在他懷裡,掙紮著想要爬起來。
那雙手依舊扶著他的腰肢,似乎一直沒有移開。
“話說回來,”越亦晚跪坐著支起身體,近距離地打量著花慕之的臉龐。
他的思緒忽然中斷了幾秒。
這個男人的唇形真好看啊。
“什麼?”
“我們這個姿勢……很適合接吻啊。”他下意識道。
那扶在腰間的一隻手,忽然緩緩移到了他的後腦勺,如同一個吻的前奏。
越亦晚怔了一下,忽然就被他傾身吻住了。
這個姿勢果然太適合接吻了。
他整個人都陷在花慕之的懷裡,甚至能近距離地聞到特殊的男性氣息。
柔軟的唇瓣碰觸又摩挲著,仿佛是小心到極點的試探。
越亦晚懵在那裡,任由他扣住自己,如品嘗慕斯一般垂眸加深著這個吻。
他的呼吸聲在此刻都格外清晰,指尖的溫熱觸感也頗為明顯。
原來……接吻是這樣的感覺嗎。
溫柔,緩慢,又讓人有些不想停下。
花慕之跟抱著貓兒似的,低著頭輕吻著他的額頭,吻過他的臉頰,又試探著親了一下他的唇。
既侵略又輕柔,連摟著腰肢的手都沒有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