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坍塌,化作高樓般的雲霧,高空中的準提身形後仰了一瞬,左掌掌心出現了寸長的傷口。
與此同時,李長壽拽著太極圖趕來此地,抬手將天穹完全封鎖,袖口一甩,被他順手抓來的李靖踉蹌幾步,站在了此地空中。
盤古幡的虛影緩緩消散,元始天尊的聖人道韻就此消失不見。
李長壽全神戒備。
今日已是做到了這般地步,若準提再出手,自己哪怕暴露一些底牌,也要將準提儘力擋下。
隻需擋住幾個回合,下不來台的就是準提,受威脅的就是他這個道祖定下的主劫之人。
準提不退,自家聖人也可直接出手。
靈珠子的分量不夠,隻能他這個普通權神來湊。
身下半空中,玉鼎真人麵色慘白,呼吸急促,此時隻能閉目調息。
太乙真人和楊戩受傷並不算重,楊戩此刻已是提著三尖兩刃槍怒視準提,太乙真人捂著胸口,身周盤旋著九條火蒼龍。
此刻,他雖極力控製自己的嘴,怕激化矛盾,讓己方陷入為難。
但心有不平、心有不忿,當真忍不住冷笑了聲……
“嗬,聖人。”
高空中的準提卻是輕笑了聲,突然抬手對著李長壽等人輕輕一點,神態自若地歎息:
“李長庚,你煞費苦心滅我西方教九成弟子,而今合該得此報。”
李長壽淡然道:“為何聽師叔這般言語,與人為惡還如此冠冕堂皇。
也對,聖人當為天地間的生靈之表率,生靈有善有惡,惡靈也總該有個代表。”
準提也不惱怒,隻是道:
“道門以我西方教弟子填補劫運,貧道自當為他們討個說法。
今日你當真以為,自己已護下了李靖一家?”
李長壽眉頭微皺,突然想到了什麼,豁然轉身看向下方殷氏所在。
他雙目射出神光,恰好捕捉到了一抹血光,自大地深處飛射而來,轉眼沒入殷氏眉心!
那血光……
十二品紅蓮?
不、不對,是與十二品紅蓮品級相當的煞氣!
魔祖本源·滅天煞氣!
李長壽抬頭怒目而視,怒極反笑。
一個聖人,堂堂聖人,為了算計一個徒孫輩的生靈,煞費苦心、精心算計,先是出手威脅李靖,將自己暫時調離。
又出手打破自己所做重重布置,耗儘自己這些年在此地落下的心血,破大陣、毀紙人。
還好自己提前穩了一手,讓太乙真人請來元始天尊的庇護,順利趕來,護住李靖一家。
這聖人猶自不肯放手,竟用這般煞氣,汙濁一個剛邁上修行路不多久的凡俗女子,以此害她腹中胎兒。
準提悠然一笑,身形化作雲霧消散,似乎從未來過一般。
而他的嗓音,也在李長壽幾人耳中響起,緩緩消散……
“魔祖本源煞氣無物可解,貧道當年修補西方時偶然所得,特贈於師侄。
靈山之難,貧道自會慢慢清算。
而今這天地間,貧道已無弟子,自無忌憚。”
李長壽雙拳緊握,壓製著心底追上去的衝動,卻是知道,自己追上去也無勝算。
均衡大道,此時就算被自己極限催發,也差了一些,夠不到第六聖。
下方突然傳來靈力波動,李長壽麵色一變,施展遁法就直衝了下去。
閣樓中,火光一閃,太乙真人身形自火焰中衝出,雙目帶著一縷縷火焰,緊盯著殷氏的身形。
殷氏猶自在夢境之中,隻是她原本所做的‘神仙送子夢’,已是變故橫生。
她眉心有一團淺紅色的煞氣,這煞氣一縷縷蔓延開來,朝她全身各處彙聚,已是侵染了腹中胎兒。
不,不對!
胎靈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現出微弱毫光,主動吸納起了各處的煞氣。
太乙真人雙目瞪圓,快步向前,抬手顫抖幾下,突然一掌對著殷氏眉心拍去!
噠!
一隻鐵箍般的手掌,將太乙的手腕握住。
麵色蒼白的玉鼎真人及時趕來,將太乙直接攔下。
“師弟你放手……”
太乙真人聲音有些發顫。
玉鼎真人沉聲道:“師兄,這已是靈珠之母。”
“此時將靈珠子救出來,說不定還有救,對,還有救……師弟你放開,鬆手!”
“師兄!”
玉鼎真人舌綻春雷,太乙真人雙目帶著些血絲,死死瞪著玉鼎。
一旁李靖翻身自窗戶衝進來,看著眼前這一幕有些發愣,但立刻撲上去,將昏睡中的殷氏緊緊抱住。
李長壽身影閃來,右手手指快速點在殷氏額頭,左手並起劍指抵在右手手背,右手緩緩提起。
一團煞氣被他指尖黏住、提出,但煞氣之外,還有一層虛影。
殷氏的魂魄。
聖人出手,殷氏如何能抵?
此刻她魂魄已被煞氣融合。
這、這……
李長壽抬起的雙手慢慢摁下,讓殷氏元神歸位。
“星君、義父!”
李靖慌忙喊著:“我夫人、夫人如何了義父。”
李長壽默然無語,在袖中取出十多隻寶囊,挨個倒出一隻隻玉壺,又抬手在殷氏身周虛畫,寫下一道道符籙,將殷氏體內煞氣暫時鎮壓,避免被胎靈吸附。
這,怎麼辦?
李長壽閉上雙眼,心神飛速盤旋,太極圖將小樓包裹了起來,讓此地變得無比寧靜。
很快,他睜開眼,目光有些複雜的看向李靖,平靜地道一聲:
“李靖,你要夫人,還是要你夫人腹中孩兒。”
李靖雙手一顫,仿佛失去所有氣力一般,跪坐在了床榻前。
“我要夫人,義父求你護住我夫人!”
李長壽‘嗯’了一聲,立刻就要出手。
“不行!貧道不同意!”
太乙真人定聲道:“把靈珠子還給貧道!我們不轉世了!把靈珠子還給貧道!”
李長壽皺眉看向太乙,有些無奈的閉上雙眼,雙手也在輕輕顫抖。
窗外,看著這一幕的楊戩握緊了長槍槍杆,眼底的憤怒,化作心底的大恨。
玉鼎真人長歎一聲,隻是將太乙死死地拉住。
嗡——
一縷太清道韻悄然劃過,李長壽袖中飛出一隻玉盒,玉盒自行打開,飛出了一顆金丹,轉眼沒入了殷氏小腹。
那是,承載了靈珠子法力和記憶的寶物,是李長壽和太乙真人做的準備,隻等靈珠子轉世後,給轉世身服用,恢複道境法力與自身記憶。
“師父。”
少頃,一聲輕喚傳來,淡淡的金光自殷氏身前閃耀,化作了三寸高的虛影。
靈珠子。
太乙真人渾身輕顫著,低聲道:“徒兒,咱們不轉了,咱們回去修行……”
“師父,”靈珠子低頭做了個道揖,抬頭時露出少許笑意,“是咱們選擇了他們,他們本就是無辜之人,對嗎?”
“這是聖人的算計!這是西方家那醃臢聖人的算計!”
太乙真人低吼著,“這不能怪你,一切罪責罵名師父擔著,師父早就被人罵慣了!”
“可師父,他們本就是無辜的。”
靈珠子看向一旁李長壽,又將目光挪向了熟睡的殷氏,凝視著殷氏的麵容。
“這就是,我以後的娘親嗎……”
太乙真人:“她不是!她還不是!”
“師父,”靈珠子低聲道,“弟子既要轉世,自當舍棄前身,而今轉世卻要害無辜之人性命,弟子已是難安。
若弟子今日以犧牲這位夫人的代價得活,弟子此生,又有何麵目再麵對這天地!
還請師父準許!”
三寸高的靈珠子跪伏下來,定聲道:“弟子願吸納此煞氣,承擔這份因果!”
“你!”
太乙真人嗓音輕顫了下,隨之無聲的擺擺手,像是失去所有力道,無力地後退幾步,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雙目無神地看向屋頂。
“多謝仙人!多謝仙人!”
李靖對太乙真人連連呼喊。
李長壽輕輕舒了口氣,示意李靖退開,麵對著靈珠子,一時也是百感交集,低聲道:“委屈你了。”
靈珠子搖頭輕笑,言道:“師叔勞累,莫因此事內疚。”
“我會全力保你和殷氏,”李長壽正色道,“並決意付出一切代價,你隻需堅定信心,莫要對煞氣屈服。”
“謝師叔,”靈珠子點點頭,深深吸了口氣,轉身就要回歸殷氏體內。
“師兄!”
楊戩在窗外一聲呼喊,靈珠子扭頭看去,對楊戩露出少許微笑。
楊戩笑道:“待你出世,應當是喊我師兄了。”
靈珠子笑道:“那也要比比手段才是。”
而後兩人互相抱拳做道揖,靈珠子身影‘一躍而下’,道道仙光搖曳。
殷氏體內,靈胎綻放道道靈光,開始吸納那一縷縷淺紅色的煞氣。
李長壽麵露思索,立刻以法力護持殷氏各處,讓煞氣平穩過度。
袖中飛出十二隻紙人,化作十二名男女老少,開始誦讀十二品降魔驅煞之經文。
隨之,他連連動作,為殷氏推散九轉靈丹,療養神魂,又為靈胎注入海量功德,儘量阻隔煞氣。
還不斷並出劍指,將一縷縷湧向靈胎的煞氣,半路截出少許。
不多時,昏睡的殷氏平靜了下來,眉目漸漸舒緩了下來。
她喃喃著什麼,一手撫向自己小腹。
“李夫人,”李長壽低聲呼喚著,將殷氏的手掌用法力挪開。
殷氏低聲喃喃著:“不要……不要傷害我孩子……”
“他沒事,”李長壽回應了一聲,抬手點在殷氏額頭,讓她睡的更深沉些。
隨之,李長壽掌心對準胎靈,目中劃過幾分決然,緩緩向上牽引。
被血光環繞的靈珠子魂魄慢慢飛出,因他主動吸納殷氏體內煞氣,此刻已是被煞氣噬心。
周遭誦經聲大作,李長壽指尖綻放神光,將靈珠子魂魄瞬間包裹、淨化。
太乙真人閉目不敢多看,玉鼎真人盤腿坐下來,雙手掐印,打出一道玉光點入靈珠子魂魄額頭。
李長壽心底道韻流轉,眼中劃過少許喜色,右手畫下一道繁複的符籙,打入靈珠子額頭。
霎時間,無邊煞氣被符籙所吸引,朝靈珠子魂魄最深處湧出、凝聚。
與此同時,李長壽緩聲道:
“老師賜下護命符咒,我已護住靈珠子神魂,但煞氣本源與他神魂相融,今後或許會有諸多隱患。”
“當真?”
太乙真人頓時來了精神。
李長壽笑著點點頭,低聲道:“我會再想辦法繼續幫他,暫時隻能這般鎮壓。
隻是如此一來,靈珠子相當於神魂受損,記憶已消散。”
“轉世應該的,應該的,”太乙真人低喃著,坐在座椅上長長鬆了口氣。
周遭誦經聲越發清晰,李長壽慢慢將靈珠子的神魂歸位,又將逸散的煞氣納入掌心,用功德包裹,收入一顆寶丹之中,徹底封鎮。
這準提……
彼其娘之。
李長壽心底正吐槽,卻感覺到有十多股熟悉的氣息飛速衝向此地,心底也是一暖,連忙準備給各處的傳聲,讓他們不必擔心。
……
‘這李長庚竟能鎮壓此等煞氣。’
天外虛空,某個融於乾坤的老道皺眉低喃,嘴邊冷哼了聲。
此子不除,心腹大!
乾坤為何被突然封禁了?
老道豁然抬頭,麵色突然大變。
乾坤突然出現了微弱的青色毫光,這老道立刻就要閃身離開,但身形剛動,一張大手從正上方砸落,直接將他身形摁平。
“太清師兄,你當真要因一個三代弟子對貧道出手!?”
虛空中傳來一聲有氣無力的應答聲:
“你我有……緣……”
緣字未落,無數掌影自虛空凝成,對老道轟砸而來,打的那老道吐血不止,渾身大道顫顫巍巍,幾欲昏闕。
而在這掌影中,又有一縷玄妙的道韻,主動為老道療傷,讓他不至於傷勢過重。
畢竟,聖人不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