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烽苦笑一聲,低了低頭,遮住眼底閃現的陰鷙,再抬頭,眼裡已有淚光:“我會走的,知道你好好的,我就心滿意足了。”
夕陽沉在山巒之間,天邊朝霞紅彤彤一片,為山川、河流、村落上抹上一層流光。
沐浴在霞光中的許嘉寧遙望村莊裡的嫋嫋白煙,忽爾微微一笑。
那笑晃了邵烽的神,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初見她那一幕。
那天他代替臨時有事的程雁鳴去京華大學參加公司讚助的《全國大學生計算機競賽-總決賽》,程雁鳴對他母校的事向來上心,覺得派個經理檔次不夠,正巧回燕市的他就被拉了壯丁。後來,邵烽無比感謝死乞白賴的程雁鳴。
她站在台上,紮著高馬尾穿著修身的白襯衫黑色西裝褲,鐘靈毓秀,端莊清雅。篤定的發言,從容的神態,自信的笑容,整個人都在發光,吸引全場目光。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心口不知怎麼地怦怦直跳,一團火苗從下腹躥上來,直往心口燒!
許嘉寧眼底漸漸浮現一絲悲涼:“走了你還會回來,你怎麼可能放過我。”
不詳的預感越來越濃,邵烽終於忍不住,撕開溫情脈脈的偽裝,露出猙獰的獠牙:“你敢跳,我就把你弟弟從這裡扔下去。”
邵烽眼底都紅了,死死盯著她,眼神簡直要吃人:“我說得出就做得到。”
一時之間,隻剩下江水奔騰的轟隆聲,江風凜冽,刮痛人臉。
許嘉寧半響才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人渣!”
“在你眼裡我一直都是人渣來著。”邵烽笑起來,隻是這笑裡沒有半點笑意,反而有一種自暴自棄的味道。他不想威脅的,太傷感情。
邵烽一步一步走向許嘉寧。
在那一步又一步裡,呼吸被無限延長,許嘉寧想後退,可雙腳猶如生了根,寸步難移,隻能眼睜睜看著他逆光走來,猶如一頭噬人的怪獸。
邵烽停在她麵前,抬起手摸了摸她蒼白冰涼的臉,下一瞬,用力把戰栗的人按在懷裡,力氣大的像是要把人嵌進骨肉,邵烽貼著她耳朵,咬牙切齒:“寶貝兒,我們回家。”
“那不是我的家。”許嘉寧似乎自言自語般說。
邵烽神色變得極為溫柔:“傻姑娘——”
許嘉寧彎了彎嘴角,猝然用儘全身力氣抱緊邵烽撲向江麵,長裙在半空中劃出驚心動魄的弧線,兩個人就像斷了線的風箏,直直墜入奔騰的布滿暗礁的江裡。
*
許嘉寧驚魂未定地喘息著,慘白的臉上布滿冷汗,就像是剛從水裡打撈出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從溺水的痛苦中緩過神。
天光大亮,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雞鳴狗吠鳥叫人聲不絕於耳,滿滿的人間煙火。
她還活著,許嘉寧伸手蓋住眼睛,如果這是一場夢,她希望再也不要醒來。
遇見邵烽前,她一直認為自己的人生會是這樣:畢業後找一份喜歡並擅長的工作,然後找一個溫柔善良的愛人組建家庭,生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讓他(她)享受她不曾體會過的幸福,一家人平安喜樂一生。
可邵烽斬斷了她對未來的所有希望,脅迫、掠奪、困囚如影隨形,他口口聲聲喜歡,卻從來沒有把她當成和他一樣平等自由的人。那不是喜歡,那是狩獵者居高臨下的獨占欲。
她反抗過、掙紮過、逃離過,可一一失敗,終於走投無路。她不想死,可她更不想生不如死。
被抓回去後,她會被迫生一個不被期待的孩子,她會愛這個孩子還是恨這個孩子?
如果愛,那她這一生都再也無法擺脫邵烽,也許哪一天她就不知不覺遺忘傷害,認了命,從此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如果恨,那她終於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模樣。
無論哪一種,都讓她毛骨悚然。
可邵烽連死的自由都要剝奪,那就一起去死吧。
邵家人再恨,她已經償命,他們不至於遷怒旁人,整個邵家隻有邵烽乾得出遷怒無辜這樣喪心病狂的事。
良久,心跳呼吸終於趨近平緩,許嘉寧慢慢坐了起來,視野內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再一次讓她眼眶發熱。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上一瞬還在激流中沉浮,下一瞬她便身處殯儀館。
十八歲的許嘉寧哭暈在火化爐前,醒過來的卻是二十五歲的許嘉寧。
她在想,是不是媽媽在天上保佑她,讓她重來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國慶快樂~
今天是個好日子,適合開文O(∩_∩)O
評論送紅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