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讓她發現尤家在背後作祟,那就彆怪她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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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院這邊,尤綰收到家裡送來的消息已經是幾天後了。
起初尤運還不敢和家裡人說,直到喜塔臘氏發現尤運沒事就往順天府跑,似乎是去看什麼告示,才旁敲側擊把此事問了出來。
尤綰看完信,暗暗責備尤運魯莽,不過她也清楚,自家弟弟就是那般熱心腸的性子,若是讓他見死不救,恐怕他比誰都要難過。
隻是她知道這事定是會讓福晉知道的,尤綰便讓餘永易出去打聽了一趟。
餘永易回來說道:“回側福晉,奴才先出了府,看到烏拉那拉家的公子被判了三年,告示已經貼到牆上,然後奴才又回府轉了一圈,聽說福晉五日前曾給主子爺送了封信,隻是主子爺至今沒有回信,其他的奴才就不知曉了。”
尤綰仔細算算,若是快馬加鞭,從內城到畿甸也不過一日半的路程,若是四爺出手管這件事,那恐怕早就給福晉回信了。但若是現在還沒消息,怕是四爺不願幫忙了。
尤綰想了想道:“你等會幫我出府傳個口信,讓我家裡人近些日子安分些,彆被人抓住把柄。另外你多留意順天府的動靜,瞧瞧那刑罰可會減輕。”
她不信烏拉那拉氏一族都不管這事,如今四爺不幫,或許費揚古就會舍下老臉去為五格求情。
尤綰記得現上任的施世綸被稱為“施青天”,但撞死老伯這件事還有很多可開脫的地方,若是他們找到老伯家裡人,逼著其家人編造老伯有疾,亦或是說老伯腦子不清楚,怕是能減去些刑罰。
餘永易雖然不懂尤綰的心思,但還是恭恭敬敬答應下來。現下尤綰已是側福晉,他身為芙蓉院的管事太監,不僅處處被人巴結,出府也是方便多了。
可這能輕易出府的也不止尤綰一個,隔日給福晉請安的時候,李側福晉便不怕死地提起了這件事。
這日早晨,眾人按時來到正院,尤綰和李氏一左一右坐在福晉下首,耿格格和鈕祜祿氏坐在尤綰這邊,武格格靠著李側福晉坐下。
從福晉一出來,李側福晉便盯著福晉瞧,一直把福晉看煩了。
“李氏,你瞧什麼?!”福晉語氣十分不耐。
李側福晉抿了口茶,望著福晉搖頭,表情似是十分擔憂:“妾身看福晉這臉色可是不太好啊,像是連著幾日沒歇息好似的,難道是為您娘家弟弟操心所致?妾身看著都為您心疼。”
“李氏,你胡說什麼?!”福晉眉毛一豎,立即出聲嗬斥道。
李氏拍拍心口,一副受了驚的模樣:“福晉您嗓門這麼大做什麼?妾身不過關心您一下罷了,何必如此激動?您家弟弟當街撞死了人,這事已經在京城裡傳遍了,聽說五格還想誣陷旁人定罪,被順天府的大人當場識破抓了起來。哎呀呀,這事我都不好意思說出口啊,一般人可想不出這黑心的法子!”
尤綰聽得一愣一愣的,她知道李氏性子莽,但沒想到她這次膽子居然這麼大,明晃晃地在福晉傷口上撒鹽。不過聽她那意思,應該不知道尤運牽扯其中,那就和她沒關係。
其他幾位格格顯然不比尤綰和李氏消息靈通,聽了李氏的話都難免露出茫然的神情。
鈕祜祿格格和耿格格都很快反應過來,這怕是不該她們聽的,連忙低下頭。
隻有武格格傻氣十足,眼睛晶亮地在福晉和李氏之間轉來轉去,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福晉都快被李氏氣暈了,她這人平時最重自己的臉麵,萬萬不可能願意讓妾室爬到她頭上來。李氏今日居然敢當著眾人的麵嘲笑她,讓福晉實在忍受不了。
“李氏,身為側福晉竟相信府外的流言,還當眾傳播,五格之事如今尚未有定論,下次再讓我知道你信口胡謅,你就等著好好受罰吧!”福晉咬著牙道。
李側福晉毫不在意地撇嘴,小聲念叨著:“還尚未定論?那告示都貼出來了,還能改嗎?”
“李氏!”福晉猛地抬手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盞突然晃動好幾下,搖搖欲墜。
李側福晉被驚得打了個哆嗦。
“做什麼嘛?一驚一乍的。”李側福晉不怕死地嘟囔著。
眼瞧著福晉越來越氣,廳上氣氛逐漸劍拔弩張,趙嬤嬤及時站了出來,道:“福晉,該到吃藥的時辰了,您該歇息了。”
她昂首看著廳上的女主子們,道:“福晉有事在身,各位側福晉和格格們便自行回去吧,正院的人就不送了。”
尤綰她們幾個一聽這話,當即站起來,朝福晉福身行禮之後便忙不迭走了。
李側福晉還想多說兩句,卻被身邊的陳嬤嬤拉著,隻好跟著走出去。
人一走空,福晉頓時端不住了,捂著心口喘著氣道:“嬤嬤,你看看李氏,居然敢對我說這樣的話,她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我還是福晉!”
趙嬤嬤幫福晉順氣,聽著李側福晉那些話,她心裡也是不痛快,但隻能安慰福晉:“您彆往心裡去,李側福晉向來沒腦子的,咱們小爺隻是暫時關進去了,定會馬上就放出來的,您彆擔心。”
趙嬤嬤說出這話,心裡也在打鼓。四爺到現在還不回信,明擺著就是不管了,福晉娘家那邊也不知道有沒有人願意出手,才能把五格撈出來。
“不行,不能這麼輕易放過李氏,我得讓她知道厲害。”福晉寒著臉道,“嬤嬤,你帶人去東院,罰李氏禁足半月,跪著抄十卷經書,讓她學會好好說話再出來!”
趙嬤嬤看福晉這般動怒,連忙答應下來:“奴才這就去,這就去!”
東院。
李側福晉冷眼瞧著福晉派人送來的經書,嗤笑道:“她也就這點本事了,根本玩不出其它的花樣來。”
陳嬤嬤在一旁費解擔憂:“側福晉,您今日何必去激怒福晉,烏拉那拉家那事,您本不該說的。”
“我就是看她不順眼,福晉之所以是福晉,不就是因為家世比我們好嗎?可我也要讓大家看看,福晉家裡都是草包,費揚古老了,怕也沒幾日活頭,等他一死,福晉娘家可就要敗了,到時候我看福晉還怎麼威風得起來!”李氏沾沾自喜道。
陳嬤嬤暗道,您這也想得太好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福晉家裡就算沒費揚古大人撐著,也比您那候補知府的爹要強得多啊。
可李側福晉顯然想不到這點,懟了福晉一頓心情十分舒暢,哪怕就是抄經,也比往日高興多了。
尤綰這邊回到芙蓉院,在外蹲守的小餘子忙不迭跟上,向她稟報:“奴才方才出府,聽說烏拉那拉府上的費揚古大人去了順天府,許久還未出來,奴才便先回來說與側福晉知曉。”
尤綰早猜到費揚古肯定不會看著小兒子下大獄,就算之前礙著麵子不插手,後麵也是熬不住的。
果然沒過幾日,五格的三年牢期便被縮短到三個月,也不知他們使了什麼手段,在施青天手裡硬生生將五格救了出來。
不過儘管五格不用再坐那麼久的牢,福晉對尤綰還是沒什麼好臉色,李氏又被禁足,請安時福晉的冷臉全對著她。
尤綰對此倒不在意,福晉看不慣她不是一日兩日了,橫豎也不能把自己怎麼著,就隨福晉去吧。她每日隻安心養著元哥兒,小日子過得滋潤又舒服。
元哥兒已滿三個月,正是愛笑傻樂的時候。他性子好,尤綰每每逗他,元哥兒都能給麵子地笑上大半天,黑瑪瑙似的眼睛亮晶晶的,樂成彎彎的一條縫,胖嘟嘟的小肉手激動地亂揮。
這一日,元哥兒又陪尤綰玩了大半個時辰,眼睛都蒙蒙睜不開了,尤綰知曉他這是想睡,便緩緩地搖著搖床,嘴裡哼著輕柔的搖籃曲。
外麵突然傳來腳步聲,有人掀了簾子進來。
尤綰沒怎麼注意,以為是哪個下人,便頭也不回地輕聲命令道:“動靜小點,元哥兒睡著了。”
身後忽地傳來一道熟悉的輕笑聲:“怎麼爺才回來他就睡覺,難道不想見見阿瑪嗎?”
尤綰聽見這聲音,倏地驚喜回頭,映入眼簾的便是四爺那張臉,在外麵奔波兩個月,些微瘦了幾分,更顯棱角分明。
“你回來了!”尤綰激動地輕呼一聲,猛地起身撲到四爺懷裡,眸裡瞬間盛滿歡喜,“怎麼提前也沒個消息,我都不知道你今日回來。”
四爺笑著看著她:“給你個驚喜,免得你還要出去等。”
他知道若是提前說了回來的日子,那福晉定會帶著所有人早早守在前院。尤綰貪睡愛懶,又帶著元哥兒辛苦,沒必要讓她早起去前院等上大半天。
尤綰一聽便想明白四爺這是在為她著想,立時心花怒放,對著四爺親了好幾下:“你怎麼這麼好!給你獎勵!”
她一激動,頭上步搖也隨著叮叮當地晃,才睡著的元哥兒被吵到,在睡夢中發出幾聲嚶嚀。
尤綰忙噤了聲,眼睛睜得圓圓,生怕元哥兒被她吵醒。
四爺看著覺得好笑,在尤綰耳邊低語:“咱們出去?”
尤綰無聲地眨眨眸。
四爺輕笑,攔腰將人抱了出去。
正巧蘇培盛領著提熱水的小太監進來,朝四爺笑得諂媚:“主子爺,熱水都已備好了,您可以去沐浴了。”
路途遙遠風塵仆仆,四爺從外麵回來,總是要先沐浴更衣的。
尤綰在四爺懷裡聽見這句話,忙拍拍男人有力的小臂:“放我下去,你先去沐浴。”
四爺目光灼灼地盯了她好半晌,手上力氣絲毫未鬆,穩當當地抱著尤綰進了浴間。
幾息之後——“你做什麼!”羞惱的女聲從屏風後傳來。
緊接著是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隻聽得四爺道:“許久不見,陪爺沐浴都不行了,難道你就不想?”
“我才不像你,滿腦子齷齪念頭!哎,你彆碰……”
屏風外,給四爺送衣裳的蘇培盛一臉冷漠,他悄悄地將四爺的乾淨衣裳放好,轉頭出去找清梅。
這四爺的衣裳他能準備,可這尤側福晉的換洗衣物還得靠清梅姑娘啊。
要他說四爺早就沒安好心,要不然怎麼一下馬就奔著芙蓉院來呢,肯定早就想著那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