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不知道, 這是不是就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天注定,昨天晚上她剛好想寫日記,剛好寫著寫著困了, 剛好早上起來匆匆忙忙把本子塞在了一堆劇本中就去了劇組。
忘了鎖就算了。
還親手把祁敘推進了這個房間。
把他送到自己編織了三個月的謊言麵前。
明呆呆地看著床上的日記本, 腦子完全亂了。這時候彆說什麼節奏,她連話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
撒過的謊反噬了那麼多次,這次她實在沒有辦法去圓了。
這是終極謊言。
一旦被發現, 除了躺平, 沒有任何辦法。
明一口氣吊了好久好久, 清醒地認識了自己的處境後決定認命。
甚至死豬不怕開水燙地也跟著笑了笑,
“你覺得,我觀察得怎麼……”
祁敘的臉色黑得明連最後那個“樣”字都沒敢說出來。
她甚至覺得這個男人下一秒就要掄起胳膊衝過來了。
是啊,誰能忍。
誰能接受。
半小時前還深情表白的女人, 原來一直以來隻把自己當成體驗角色的工具人。
臥室鴉雀無聲,死一般的寂靜。
明手心滲出了汗,心跳重重地抵在喉嚨口, 一動不敢動。
半晌,祁敘才淡淡發聲。
“所以你覺得我找你,是把你當成了今棠的替身。”
明不敢回答。
“所以你跟我在一起, 隻是想演好林芸芸這個角色,感受下做人替身是什麼滋味?”
明低著頭, 心裡嘀咕著――
【還問什麼, 不都看到了嗎。】
“我在問你話。”祁敘忽然提高了聲音, 語氣冷到徹骨。
明知道事情到了這個局麵已經無法挽回。
算了, 或者都是天意。
這不就是她要的結果嗎, 各自分開,不再拖泥帶水。
深吸一口氣, 明抬起頭,第一次承認了自己撒過的謊:
“是。”
彼此久久地看著對方,明能感受到逐漸凝固的氣氛,和祁敘眼裡隱忍克製的情緒。
他什麼都沒再說,好幾分鐘後,忽然直直朝明走過來。
明以為他是不是太生氣要收拾自己,嚇得連連後退,本能地閉上眼睛不敢看。
可她沒有等到想象中的懲罰。
等來的隻是重重的一聲關門聲。
明睜開眼,發現祁敘走了。
床上的日記本也不見了。
房間像被深冬的雪浸染過,連空氣都是陰冷的。
明怔了很久,好像抽空了渾身的力氣般扶住移門站穩。
剛剛祁敘的眼神太可怕了,明從沒有見過他那樣的神情。
他一定是真生氣了,明知道。
心裡有點難過。
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當初祁敘給了自己太多誤解的信號,各種陰差陽錯,才會造成這麼一個錯誤體驗的開始。
總之就是,
天意弄人吧。
睡覺前,明躲在被窩裡,心裡反複回轉的念頭是――
他肯定不會再來找自己了。
嗯,這次是真的再見啦,祁敘,我的顧遠。
-
祁敘是真的克製到了極點。
可以說,在看到顧遠這個名字時,他想到了無數種可能,卻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活在明的世界裡,隻是一個被用來體驗角色情感的工具人。
她對著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照著劇本來,甚至還會刻意引導自己去完成劇中的情節,方便她的體驗。
太荒唐了。太滑稽了。
祁敘有種被這個女人玩弄於鼓掌之上的感覺。
心情極度沮喪,一路開車到家後,傭人張阿姨在門口迎他,順便小聲說:“太太來了,說找您有事。”
祁敘這時已經走到了客廳,看到鄭容坐在沙發上,不耐煩地扯了扯領帶,視若空氣地說:“告訴她我沒空。”
張阿姨:“……”
鄭容自己主動站了起來,對祁敘說:“度假村的項目我不會跟你爭了。”
祁敘心情本就不好,鄭容這時候還要來火上澆油。
他轉過身冷笑,“你不跟我爭,還是你根本就爭不過我?”
鄭容本要說什麼,看得出忍了回去。
“你怎麼說都好,總之我不跟你爭了。”她今天的姿態意外放得很低,“你不要傷害我兒子。”
祁敘微微皺了皺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前天上午巴黎那邊的管家打來電話,說早上去阿宴房裡送早餐發現人不見了,除了護照什麼都沒帶,可我查過所有航班都沒有他出境入境的消息。祁敘,度假村我給你,你把兒子給我。”
半晌,祁敘聽懂了她的意思,扯著唇笑:“你覺得是我藏起了他威脅你?”
鄭容平視他的眼睛冷靜道:“你又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祁敘:“……”
這句話瞬間又勾起了兩人久遠的回憶。
祁宴小時候有一次陪祁敘去上馬術課,他見哥哥在馬上英姿帥氣,便嚷嚷著也想要試試,祁敘拗不過他,扶著他上了馬,偏偏就出了事。
祁宴活潑好動驚到了馬不小心墜地,受驚的馬四處踩踏。
祁宴摔成了腦震蕩,祁敘為了保護弟弟,也受了傷。
可鄭容沒看到,直指祁敘小小年紀就懂借刀殺人,“我知道,我讓你爸爸給了阿宴10%的股份你不開心對嗎,你怕將來阿宴跟你爭家產對你有威脅是不是?”
“以後不準你再靠近弟弟!”
從那之後,祁敘開始自覺疏遠祁宴,祁宴起初不知道原因,還是喜歡跟著他屁股後麵轉,無奈一腔熱情總得不到回應。
就這樣慢慢過了幾年,兩兄弟之間的關係越來越陌生。
二十四歲,祁敘正式接手公司管理,那年祁宴十八歲,一聲不吭出了國到現在沒再回來。
如今在爭奪度假村項目上,祁宴突然消失,鄭容不得不把原因歸咎在祁敘身上。
“生意我不跟你爭,但把兒子還給我,如果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你爸更不會放過你。”
祁敘覺得好笑。
怎麼今天荒唐事都讓自己碰上了。
他冷漠地轉身朝二樓走,邊走邊說:“我沒興趣做你想的那種齷齪事,你與其來問我,還不如親自去巴黎找找,看他是不是被什麼黑暗組織拐走做奴工去了。”
鄭容臉色驚變:“……奴工?”
“張媽,送客。”
不等鄭容再說,祁敘頭也不回地回了二樓自己的書房。
祁敘感覺很累。
手撐著額閉目想了很久,還是撥了祁宴在巴黎的手機,果然顯示關機狀態。
他頓了頓,又繼續撥給巴黎當地認識的一個警察廳高官。
操著一口流利的法語,祁敘簡單說明了祁宴的情況,並希望得到他的幫助,查一查弟弟的去向。
對方一口允諾儘快給他消息,祁敘才稍微放了心。
夜色漆黑濃重地壓在窗外,祁敘莫名煩悶,推開陽台,點燃一根煙。
煙霧氤氳中,他再次翻開明的日記本。
這三個月來,她記了幾十篇心得。
――今天的任務(綁定朋友係統)完成√
――約他聽音樂,竟然還失約了,渣男顧遠!
――他把我從廁所裡救出來了,我的工具人好像也沒有那麼渣嘛。
――我,明,今天為了藝術而獻身,竟然讓那個狗男人親了!
……
太多太多。
總之提及祁敘的部分,用詞都是“工具人”“渣男”“顧遠”“狗男人”
就是沒有“祁敘”
祁敘閉上眼,忍不住自嘲地笑著。
原來自己吻她,她覺得是為藝術獻身。
真委屈她了。
難怪這麼久以來,自己送她的耳環,包包,禮物。
她從沒有用過。
難怪她當時連夜來拿這本日記本,難怪她根本就不會做蛋糕。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從一開始,這個女人就把和自己的相處當做一場體驗,等體驗期到了,片葉不沾身的瀟灑退場。
還挺有專業操守的。
祁敘久久看著遠處霓虹倒影,半晌,把煙頭掐滅。
你好樣的,明。
-
終極謊言被祁敘拆穿後一連好幾天,他都沒有再找過明。
正如明自己所想,他們肯定結束了。
沒有哪個男人能那麼容忍自己被欺騙吧。
明有些遺憾,原本想讓這件事永遠埋在心裡,和祁敘好聚好散。
沒想到最後還是搞到這樣收場。
“發什麼呆?”田安妮拍了拍明的肩,“宋導叫了你幾聲了,你沒聽到?”